市區線路的公交車開得四平八穩,穿過五個紅燈八個綠燈後,這趟線即将抵達終點。
268路公交車路過一片居民樓,居民樓外立面十分破舊,不遠處又有新建的次新小區和光鮮亮麗的寫字樓,在繁華的盡頭,矗立着一棟爛尾樓。
“到了,下車。”
後門朝兩邊打開,氣缸噴氣的聲音明顯。
應悄帶着伏知時七拐八繞,進到那棟爛尾樓小區的内部。
伏知時有些懵,和她纏在一起的十指不自覺地蜷緊:“來這裡約會?”
爛尾樓也不知道爛了多久,小區裡荒草叢生,由于樓層建得高,陽光進不來,越往裡走越覺得涼意逼人。
總覺得這裡很像一部恐怖片的取景地。
應悄沒有回答伏知時那個問題,隻說:“臨西有名的爛尾樓,建在八年前,空樓亡魂那部電影你看過嗎?電影取景地就在這。”
“看過,挺……吓人。”
空樓亡魂上映那年,影院座次幾乎場場爆滿,打分軟件上太多人評價恐怖、導演鬼才。
伏知時不信邪,為了追求刺激,一個人包十二點的夜場看完整個片子。
那也是唯一一部吓到他的恐怖電影。
“你害怕?”
應悄感覺他的手指蜷得更緊,身體也忍不住貼過來。
伏知時在觀察周圍的環境:“倒也不是怕……你确定想在這裡約會?”
“不在這。”應悄笑着說,“小區有個兒童樂園建得很不錯,去那約。”
很久沒來這個小區,以為兒童樂園會荒廢,沒想到被打理得很好,沙池很幹淨,沙子被陽光曬得滾燙。
“你對這裡很熟?”
應悄随手指了指跷跷闆,等伏知時坐上去後,故意使壞拿手壓着不讓他下來:“對,有一套房的業主是我和我媽,她當時買房看走眼了,虧了不少錢。”
跷跷闆停留在最高處,伏知時試圖往下壓,壓了幾次不成功,隻能随她玩。
“開發商的錯,怎麼能讓阿姨買單。”
頓了頓,他又說:“對了,阿姨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知道咱倆——”
伏知時說到一半,被颠得差點晃下去,他連忙抓穩,不死心地追問:“在——”
跷跷闆猛地跷高,力道很猛,伏知時又一次被打斷施法,兩次被打斷要說什麼,他幹脆閉嘴不說了,想看她能玩多久。
應悄也不是想玩,就是不太想和伏知時聊應如夢。
又颠了幾下,應悄松手想走,卻發現來不及了。
“小朋友,欺負完我就想跑?”
應悄被他摁着不讓走,聲音帶着笑:“那你想怎麼樣?”
聽起來主動權在他手裡,但也不敢真的怎麼樣,手抓着她的手腕轉過來,擡手撕掉她校服上的小紅花:“沒收一朵。”
然後又把那朵小紅花貼在自己的校服上:“好了。”
應悄靜靜地看着他,有時候不怪她想欺負他,伏知時被她欺負了也不知道怎麼找回來。
隔了一會兒,她突然伸手戳上他的腰,正好戳在他這兩天最疼的地方。
伏知時本能地想躲,躲完才意識到不對,低頭的時候發現她一直在觀察自己的反應,愣了半天才想來解釋:“我和馬響的事……”
之前的事早就了了,他那天如果不對馬響出手,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馬響想找回來,但不能揪之前的事,他那天說得很明白,從來就沒有找回來的說法。
除非他再給馬響一個說法。
……
應悄聽他說半天,最想問的隻有一句:“你以後能不能别受傷了?”
“能。現在二中和三中很和平,再受傷我任你處置。”
應悄張開手,輕輕抱了抱他的腰,有意沒碰到他的傷口,伏知時的手鑽進校服下擺,隔着那件藏青色上衣碰她的肩胛骨:“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情緒受影響。”
“不要以你的标準衡量我會不會受影響,”應悄說,“不然你不長嘴這個毛病遲早成為咱倆之間埋的雷。”
伏知時老實了,藏在她校服裡的手滑出來:“以後什麼都告訴你。”
“也不需要什麼都告訴,解手這種事就不用說。”
“……操。”
兩個人在爛尾樓小區的兒童樂園玩了半天,還從沙池找到藏起來的挖沙和建城堡的工具,建完城堡,又把工具原模原樣地藏好。
兩人往公交站牌走的時候,路邊過去幾個附近小區寫完作業出來玩的小學生。
一群人跑進兒童樂園。
“哇!有公主和王子來過!”
她們圍着占滿半個沙池的城堡興奮半天。
叽叽喳喳地猜測公主和王子是否真的來過,童話書裡的魔法是否真的存在。
已經晚上,公交車慢悠悠地開出站台,輪胎滾過路面帶起輕微的颠簸,伴随着報站聲,前後兩個門同時響起噴氣聲。
伏知時蹭蹭她的手:“我快到站了。”
“行。”
應悄還有兩站,等人走後,突然覺得整顆心變得空落落,有一種喧嚣過後歸于寂靜的落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