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提前十分鐘到已經夠早了，沒想到沈風回一早就在教室裡了。

沈風回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風衣，内搭的白色襯衫上繡有竹葉，竹葉上垂下幾縷流蘇，被外套擋住若隐若現。風衣長度正好，完整露出白色褲腳上的竹葉刺繡。

兩次來上課，他的穿搭都有國風元素，随性優雅。夏空時忽然很後悔自己缺了三節線下課，不知道那三節課沈老師穿了什麼。

沈風回站在講台邊，右手手肘随意地搭在講台上，正低頭滑着手機，神情淡然。夏空時走過去時，他似是有預料般擡起了眼，眼眸溫柔深邃，而後彎起了嘴角。

夏空時瞥了一眼他都手機屏幕，在刷微博，不知為何，沈風回玩手機都能給人一種在翻閱詩書的感覺來。

夏空時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打聲招呼，他把曲奇餅幹往背後一藏，笑道：“沈老師晚上好。”

“嗯，晚上好。”沈風回點點頭，笑意溫和，“找個位置坐下吧。”

夏空時就近原則，挑了沈風回正對面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察覺到他的意圖，沈風回在低着頭時輕輕挑了挑眉，随後将手機放進了口袋，走上了講台，開始做課前準備。

來上課的同學接二連三地走進來，六點一到，他準時開始上課。

“在上課之前，有一件事要提醒大家，這是我們這門課的最後一節課，也就意味着，大家的結課作業該準備上交了，在這個月底截止。”沈風回嗓音溫潤，接下來的話卻跟這嗓音不搭邊，“我批閱作業時會看你們的上傳時間，但凡日期是12月開頭的，那麼不好意思，這門課不能給到你們高分。”

教室裡仿佛哀鴻遍地。

沈老師打一棒子給一棗：“不過也不用擔心，我會給到你們最基礎的及格分。”

“好了，那現在開始上課。”

夏空時就說他今天來上課好像忘掉了什麼，他怎麼把作業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掉了！坐他左右邊的同學已經争分奪秒打開文檔和百度開始寫了，換其他老師也許最後學生上交的作業看都不怎麼看，但他總覺得沈風回會一個字一個字批閱過去。

尤其是他的。

所以百度是行不通的，不過夏空時也不打算百度，他要自己寫，隻是到底要賞析哪首詩詞還未決定。想到這裡，他上網搜了搜，這樣目的性越強越是找不到滿意的，夏空時興緻索然，放下手機打算聽課。

他一擡頭，對上了沈風回的目光，那是冷而嚴肅的目光。夏空時趕忙把手機往抽屜裡一揣，正襟危坐地去看黑闆。

沈風回今天講的是蘇東坡，期間涉及到PPT裡沒寫進去的内容他會用粉筆寫在黑闆上。

他手背青筋凸起，落筆輕重自如，比起寫在紙上的毛筆字，他都黑闆字多了一種鋒利的美。

夏空時想起那日他同沈風回說很多年沒見他寫黑闆字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沈風回前幾節課也會寫。

這堂課上得夏空時膽顫心驚的，沒想到時隔多年他還能體會到高中上課的緊迫感，仿佛每時每刻都有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風險。明明周圍一片玩手機的玩手機，查百度的查百度，可沈風回幾乎看都不看，全程的注意力不是在講課上就是恍若不經意瞥一眼，看他有沒有開小差。

沈風回宣布這門課正式結束時，夏空時的緊張感蕩然無存，一股茫然與不舍毫無征兆地将他淹沒。

“這門課程到這裡就結束了，無論你們是為了學分還是真心喜歡這門課，我都由衷祝福你們——‘鮮衣怒馬少年時，不負韶華行且知’*。”

沈風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教室，他話音落下，教室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停了兩秒，後排響起了掌聲，如雷貫耳的掌聲經久未歇，等聲勢弱下去，沈風回才繼續說：“下課吧，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老師再見！”

“沈老師拜拜！”

“沈老師明年還會來上選修課嗎？”

漸入寒冬，學生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往宿舍趕回去取暖，教室裡不出一分鐘就空了。

沈風回關好電腦，順手擦了黑闆，一回頭發現夏空時還在。

“嗯？”沈風回疑問，“你還不回去？”

夏空時拿上手裡的曲奇餅幹，走上前，問：“沈老師以後就都不來學校了嗎？”

“沒什麼事大約就不會來了。”

夏空時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旋即又笑着把曲奇餅幹雙手捧上前，說：“這是給你的謝禮，謝謝你之前幫了我那麼多。”

沈風回微詫着接過，紙袋中間部分是透明的，能看清裡面的曲奇餅幹。

想到前幾天他讓自己問陸巧曲奇餅幹的制作過程，問：“自己做的？”

夏空時忽然就不好意思起來了，眼神往旁邊躲了躲，應了聲。

沈風回溫笑：“謝謝。”

沈風回把東西收進包裡，見夏空時還有話要說，又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話？”

夏空時摸了摸耳垂，欲言又止：“就是……”

“就是？”

“就是本來是有兩袋的，但是做完餅幹回去那天晚上沒吃飯，淩晨兩點多的時候我被餓醒了，寝室裡沒有别的吃的，我就把那袋……給吃了。”夏空時一邊說一邊偷偷去看沈風回的表情。

沈風回的表情又那麼幾秒是空白的，随後被暖玉般的笑容給填上，他下意識擡起手揉了揉夏空時的腦袋，哭笑不得。

“嗯，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