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椅的絨布扶手被夏空時抓出了凹陷,他微微松開了手。
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的恐懼忽然無影無蹤了,他無畏地對上沈風回沉而冷的眸子。
他想知道這個平日裡知書達禮、溫和穩重的男人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反正不至于連夜把他趕出去就對了。
生怕錯過沈風回眼裡一丁點的情緒波動,夏空時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眼睛幹澀,下眼睑發紅。
有的人就是天生讓人憐惜、不忍拒絕,沈風回輕歎一聲,嗓音過于的冷靜:“夜深的時候,是會不小心說錯幾句話的。回去休息吧,睡一覺會清醒很多。”
“我很清醒,我深思熟慮過的。”夏空時說,“我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喜……”
“空空。”沈風回打斷他,“我曾經是你的老師。”
“現在不是了,而且你也不是我真正意義上的老師。”夏空時說,“選修課我也沒上幾節。”
“你可以喜歡一個人,可以談戀愛,但對象不是我。”
沈風回的聲音溫柔而緩慢,一如他上課時那般,他的語調總能把知識點深刻地印在夏空時的腦袋和心裡。
“你應該找一個年齡相仿的人,去享受屬于你們這個年紀最簡單純粹的喜歡和愛,如果對方也是學生就更好了,校園戀愛往往是美好難忘的。我快二十八歲了,占據我生活百分之八十的都是事業,我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哄你照顧你,也不能總猜得到你在想什麼,日子久了避免不了有心無力的情況。我現在之所以能對你有求必應,是因為我們沒有一直生活在一起,我們之間的相處存在着美化它的距離。當你真正和我在一起就會發現,這段關系裡,沒有戀愛,隻有生活,我不想消耗你的喜歡。”
“但你不和我消耗它,我就隻能内耗它。”
沈風回很鄭重地叫了他一聲,說:“我無法做到無時無刻都陪着你,我需要的是一個同樣獨立的伴侶,離開一個屋檐下,我們會在各自的世界裡生活的有聲有色,不會總想着對方,但足夠信任對方,做選擇時不會因為對方而受到牽制。”
沈風回目光認真:“而你想要的戀愛需要很多陪伴和關注,需要很多時間來滿足分享欲,現在的我,不能給你這樣理想天真的戀愛。”
“你不用分我那麼多精力,你專注你的事業,我發的消息不用都回,也不用都看,我也經常會忙到用意念回消息或者點進去退出來忘記看,你就當它是個日記本。我隻是想當你需要的時候,來到你的身邊。”夏空時說,“我在學校裡有朋友有目标,能夠獨立生活地很好,不需要你擔心。我完全可以接受你忙起來想不到我,雖然我是個很忙都要見縫插針想一下喜歡的人的人,但這不沖突,我會自我調解,一個人出去吃好吃的、去看風景……或許你還是覺得我不夠成熟,但是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征求那個人的同意,同理追一個人也是。”
夏空時總是這麼天真的、誠懇的、直白的,他像點燃的煙花,先義無反顧地升上空中綻放開再說,至于它的焰火是否會落下來燒毀萬物,就另當别論了。
沈風回看着這朵任性的煙花,煙花繼續綻放:“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夠,我可以去學習很多新事物,學習做好吃的,學着你的樣子照顧你,幫你分擔很多生活中的瑣碎事。”
“你不需要活成我想要的樣子,你應該輕松自在地享受生活。”
“我這不是遷就你,也沒有在改變自己,我說的這些,是我享受喜歡你的過程。”
沈風回有時候覺得,夏空時如果當初沒有學醫,倒是很适合文科專業。
沈風回面對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其中不乏有他的學生,但他從未像現在這麼思緒萬千、優柔寡斷過,他總能做到當機立斷。
回國後遇到夏空時的這短短半年不到,他就體會到了很多次不确定因素,夏空時是個總擾亂他心緒的不确定因素。
夏空時看他斂了眸,目光便落到他密長的睫毛上。
“我交過很多朋友,他們也對我很好,可是哥,隻有你對我的好到讓我覺得不正常,你真的隻把我當弟弟嗎?”
沈風回沉默了。
比起直截了當的回應,夏空時更期待這樣的沉默,他試探着問:“很難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