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空時從小就是這種招人投喂的體質,不管長大多少歲,身邊總不缺對他飽含慈愛和欣慰的人。
用師姐的話來說,就是一看到他就heart軟軟,完全讨厭不起來,無所謂,她會溺愛。
他們這次是去省人民醫院出差,前段時間有個病人因為出車禍顱腦損傷嚴重,周轉了好幾個地方醫院、市醫院,最後轉到了省人醫。
手術期間需要放射科醫生援助,夏空時和師兄師姐跟在韓紳身邊觀摩學習,除此之外還要每天開會,聽主治醫生們讨論方案,有時意見不統一醫生們還會吵架。韓紳無暇顧及夏空時他們的時候,他就和師兄師姐找一間辦公室研究患者的影像報告、查閱相關文獻,也試圖研究出一套治療方案。
兩次都長達八小時以上的手術後,患者被轉移進了icu,聽韓紳說,病人就算能活下來,也難逃變成植物人了。
“那後續有什麼治療打算?”夏空時問。
“家屬那邊的意思是在icu裡三天沒好起來的迹象就把病人帶回家了。”韓紳說,“而且現在的狀況也是回天乏術了。”
聽着韓紳有心無力地歎了口氣,夏空時和師兄師姐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韓紳從業多年,這樣的事情經曆得多了,沒表現出幾個孩子那樣的失落與遺憾,說:“現在這種情況繼續治療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說得不好聽點就是看命,巨額醫療費也不是人人都能出得起的。”
“行了,也忙了一陣子了,比預期的還晚了三天。今天回去之後好好休息調整狀态,該繼續回歸崗位的回歸崗位,該回學校的準備回校。”韓紳說。
這段時間一直住的是酒店,韓紳給他的房間一直續到了開學的前一天。夏空時回酒店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神經緊張又忙碌了十天,乍一下空閑下來,夏空時感覺身體無比的沉重,靈魂卻輕飄飄地似要出竅。
本就身心俱疲,等夏空時發現他有兩個ddl要完成的時候,夏空時想一頭創在床闆上。
他的剪窗花和廚王争霸的活動他是徹底忘了。
夏空時撿起這兩個活動,抖了抖灰。剪窗花是明天中午十二點截止,廚王争霸是明晚九點截止,窗花還方便一點,買張紅紙買把剪刀,蹲在路邊就能剪出來了;可是他上哪做飯去啊。
夏空時想到了沈風回,沈總最近也是日理萬機,前幾天去了新加坡出差,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
好在新加坡和北京時間沒有時差。
23:57
沒有時差也有睡覺差。
這麼晚了,沈風回估計已經休息了,夏空時不想打擾他。
于是,他打開自己的朋友圈。
不點開不知道,一點開他就被朋友圈塞了一嘴的狗糧,往下翻全是約會吃飯情侶照,原來今天是214,看夏空時更加郁悶。
朋友圈裡的好友,有幾個人夏空時都忘了是什麼時候加上的,點開放大看了很久那幾張情侶照,夏空時依舊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幾個人。
他翻了個身,想不起來就沒有強迫自己再想。
淩晨一點鐘,夏空時放下手機,準備睡了,才放下手機,他記起來了朋友圈其中一個人是誰。
他上個學期參加過辯論賽,剛剛刷到的就是他們團隊裡隊長的朋友圈。
辯論賽。
辯題是什麼來着。
這回夏空時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想了,隐約記得是關于治療絕症有無意義的。
【“辯題是什麼?”】
【“好像是‘既然絕症無法醫治,那麼治療和研究它還有意義嗎’?”】
【“那你覺得,他的意義在于什麼?”】
【“是延續生命,是用和死神搶來的時間,去好好熱愛這個世界。”】
夏空時想到了躺在icu裡那個成為植物人的病人,他還有機會享受這個世界嗎?他清醒過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花費了這麼多财力人力物力,結果是竹籃打水。
早忘了前幾個小時告誡過自己不要打擾沈風回休息,夏空時打開了沈風回的聊天框。
【kk】:我忽然發現,治療和研究疾病的意義可能不是延續生命,因為有些時候延續了生命也沒有意義,比如當人成為了植物人
夏空時沒期望沈風回會看到消息,他放下手機,關燈準備睡下。
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空空。”沈風回先是很輕地喚了他一聲,才問,“在哪?”
“酒店,躺在床上準備睡了。”
“想起之前辯論賽的辯題了?”
“嗯。”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讨論過的話?”
夏空時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現在處于一個又困又清醒的狀态,說:“那天讨論了好多。”
“是,但最終我們一緻認為,不進行一次次的試錯和研究,是無法找到最終解的,這條路上或多或少會有人犧牲,但終有一日研究會讓它脫離‘不治之症’的範疇。研究的真正意義在于給人希望,給研究者希望。”
那道溫柔的嗓音是他這段時間收到的最大的慰藉。
“所以,請不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