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聲好重。
白松有些透不過氣來,事情接踵而至,他疲于應對,可現在隻能強打起精神來。
“阿姨,我跟方星程的感情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盡管無力,白松仍然堅定說着。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都惡意改變,隻有他和方星程之間……不想改變。
白松說:“我不會跟他分手。”
“你父親和你姐姐沒有告訴你吧,他們之前為了治療你父親的病,你們家已經欠下了好多債。”秦琅說,“不然你覺得為什麼你媽媽又受不了了?”
這是白松不知道的事情,也許他們兩個并不想把這些壓力強加在白松身上。
白松握住面前的咖啡杯,稍有躊躇,仍是不肯松口:“錢我會賺的,我會還給他們的,但是我不能用方星程來換,這對他不公平,他也不是你我之間的工具。”
秦琅面色未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接着白松的話茬。反而又慢悠悠提起了上次的話:“你們倆都還小,以後會遇到很多人,經曆很多事情,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一定會有好解決,反倒是此刻及時抽身的好,起碼能夠拿到我給你的一筆錢。”
方家大氣,遣散費還是要給的。
現在抽身,穩賺不賠。
但——
“那是做生意的聖經,不是談感情的籌碼。”白松搖搖頭,“我們兩個走不到以後是以後的事情,因為這種事情分手,就是我的問題。”
方星程對他那麼好,他怎麼可能對不起方星程。
秦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挑了挑眉,露出一絲贊許。
其實,如果不是白松是個男孩子,就他的性格,做方星程的女朋友,秦琅一定會支持的。
隻是同性戀世界上始終走不長遠,小孩子玩心大,做母親的總該好好把關。
“如果我說,我能夠給你父親找到最好的醫生去治病呢?”秦琅說。此舉不甚光明,她在心中暗說了聲抱歉,但依然不管不顧地抛了出來。末了補充一句:“你放心,最好的醫生、最快的診療、最優的價格,醫療費我出,不用你們花一分錢。”
白松怔住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來消化秦琅這段話内含的意思,第一次那麼強烈地感覺到——世界是不公平的——這幾個字的份量。
普通人費勁心力都求不來的東西,他們伸伸手就能夠得到。
甚至能夠作為籌碼搬上桌。
那關系着一個人的生命。
說恨嗎?也不恨。
感激才是,如果不是因為緣分使然,他連得到秦琅施舍的機會都沒有。
隻是他注定要對不起方星程了。
原來這就是秦琅所說的,方星程的存在本身就是便利。
可他應該怎麼辦呢?
秦琅知道他拒絕不了,白松也知道,他無法拒絕。
良久,白松低下了頭,做了個深呼吸:“您希望我做什麼?”
秦琅早就意識到白松會妥協,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她招招手,在白松耳邊說了一通。
白松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出咖啡廳的。
明明來時晴空萬裡,離開後卻下起了雨。
沒有防備,白松沒帶傘,隻有淋在雨中,慢慢地走着。
淋淋雨也好,淋淋雨清淨。
好像他對方星程的愧意就能少那麼一點兒——實則是自我安慰,愧疚分文不少。
是他對不起方星程。
是他做了逃兵。
眼淚混着雨水落下,白松躲在無人的屋檐下。
無聲哭着。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方星程跟他再不會有關系。
心髒被揪着一樣,好痛。
秦琅留下的錢,白松沒有要,但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
白松不敢回病房,怕被看出來什麼端倪,給陳妍麗發了條短信,說臨時有工作,含混過去了。
他藏在無人的角落裡,看着屋檐落下的雨滴。
一滴一滴,等着時間的逝去。
等着最終宣判死刑的那一刻的到來。
三點一刻。
這是秦琅告訴他的時間。
今天秦琅約了方星程回家吃飯,三點十五分,方星程會在方家、他自己的房間,有足夠的時間與空間處理他們這段關系。
也讓秦琅能夠在第一時間攔住方星程。
她不會允許他再來找他。
秦琅坦誠以待,白松也是說話算話的人。
掐着表、卡着秒,撥通了方星程的手機,鈴聲響過半首,方星程接了起來。
“喂,白松?”他的聲音裡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得意,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依然無知無覺,“你還知道要給我打電話啊?”
白松聽着,甚至覺得也許是他的錯覺,居然聽到了些嗔怪的意味。
好久沒聽過方星程說話了。
真好聽。
好想他啊。
但是,不行。
白松強迫自己壓抑住心裡傾訴一空的欲望,冷着臉(哪怕方星程看不到),啞着聲,說:“方星程,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音。
久到白松都疑心是不是雨濕透了手機,所以他這通電話根本沒有打出去。
直到話筒裡傳來撞擊的聲音。
方星程好像撞到了哪裡。
白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又咬着舌頭不聞不問。
方星程當然不肯置信:“……你說什麼?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