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我回到了那兩人到家的那個午後。
自那兩人回來,我耳邊便一刻清淨都沒有了。他們煞有介事的同爸媽訴說着昨晚乘着火車往回趕的苦,媽聽了又是心疼了一番,說做些好吃的給他們補補。爸在家向來是少言寡語,今天卻拉着陳尋燕和陳耀喋喋不休直至傍晚。
“老二,看着點火。”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哦。”
媽出了廚房,我百無聊賴的靠在竈台邊,看着她把手在圍裙上抹了幾下後進了卧室,再出來時手裡拿着被牛皮紙包着的鼓鼓囊囊的物什,我便知道那是媽攢着的積蓄。
我心下一陣嗤笑,差點沒收住,險些笑出了聲。
在離我不遠處的客廳裡,媽笑着把牛皮紙遞給哥弟倆,曆經歲月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陳尋燕和陳耀推脫了幾下還是收下了,我盯了半晌,垂下眼眸注視着明滅的火光,面上情緒不顯,心裡的惡意泛濫。
真是諷刺。
我掀開砂鍋的鍋蓋,骨頭湯的濃香溢出,我一勺一勺打出浮沫。
“老二,去村口接一下你舅他們。”
“哦。”
天色像是蒙了塵般,陽光半分透不出。
到了村口,張望了一番後發現沒見到人,我坐在掉了漆的木凳上候着。
直到遠處走來一行人,我率先朝他們招了招手。
“是老二啊,你哥和你弟他們到了嗎?”
舅媽的聲音尖銳,她手裡還牽着六七歲的表弟。
“到了。”
我盡量收斂着内心的厭惡。
一行人進了村。
“這裡還是老樣子啊,都沒變。”
“是啊,姐夫他們好福氣,爸媽把房子留給了他們。”
我在前面走着,身後的聲音沒斷過,路上的塵土随風揚起,黏在口鼻上,惹得我一陣心煩意亂。
推開家裡的門,媽帶着一臉的笑迎了出來,我倚着牆,聽他們互相寒暄,百無聊賴的扯了扯嘴角,幾句話的功夫,話題便轉移到了陳尋燕和陳耀身上。
舅媽拉了拉安靜嗦着棒棒糖的表弟,讓他和哥倆學習學習。
“老二還是老樣子?”舅舅狀似随口一問。
我瞥着他們,想轉身就走,可惜走不了。
媽的笑容在意料之中淡了淡,“能有什麼變化。”
後院的桂花樹開了,芬芳撲鼻的不太真實。
日頭落下,桌上的菜差不多齊了,我把砂鍋端放到了桌子中央。
“外面的吃的肯定不比家裡的,來,多喝點湯。”
媽拿着兩個空碗盛了滿滿的湯,遞給了陳尋燕和陳耀。
他倆喜滋滋的接過碗,我埋頭吃飯,沒心思管他們,這些菜平時可不會上桌。
鍋裡的湯很快就被瓜分完了,我沒落着一口,殘羹剩飯又被我端進了廚房。
媽在飯後和我叨念着舅舅一家要待上幾天才會走,囑咐我好好招待。
我的心情又差了些。
第二日午後醒來,家裡空了,我拿着書去到了後院。
閑書而已,我愣是看到了日光黯淡才合上,心情好了些。我給自己煮了碗面,在屋裡昏黃的燈光下飄起騰騰熱氣。
胃剛熱乎起來,家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一行人進了門,臉上挂着笑,舅媽和陳耀相談甚歡。
“這大學生活蠻有意思的,聽說你考的還是你哥上的那所大學啊。”
“是啊舅媽,這麼說來我哥還算是我學長。”
“你哥現在的工作蠻不錯的,你也要努力啊。”
“舅舅放心吧,我已經開始着手實習了。”
我瞥了眼陳耀,把隻剩下面湯的碗端進了廚房洗了。
聊天的聲音沒斷過,我聽着沒意思,便出了門。
零星的燈光照不亮夜裡的路,我蹲坐在田埂上,風吹來,我好像又聞到了桂花香。
回到家裡,媽和我說房間不太夠了,說客廳的沙發也能湊合湊合。
我看着沙發上放着我的被褥,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燈關了,風扇在耳邊賣力工作,我躺在沙發上,聽着身下因為翻動而咯吱作響的聲音,心想這沙發的年紀應該比我還大。
一覺醒來天微微亮,我頂着兩個黑眼圈,不得不起身準備早餐。
待到端上桌,家裡漸漸的有了動靜。
我盛了碗白粥,就着鹹菜,胃逐漸被溫熱填滿。
除了我們三兄弟以及表弟,其餘人在早飯後就出了門。
臨近正午,陳耀受不住暑熱,嚷着要開空調,問我遙控器放在哪。
“不清楚。”是媽藏起來了。
他撇了撇嘴,自顧自的開始翻找。
“平時你也不開空調嗎?”陳尋燕忽然開口詢問。
“嗯。”
我把手裡的書翻了個頁。
辛勤的風扇在我家常年運作。
陳耀無功而返,頹然的坐回沙發。
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興緻,在午飯後拉着陳尋燕去了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