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迦,我離開的這幾天,公會和城鎮的事務就交給你了。”
亞列撫着巨龍黑色泛淺金光芒的鱗片,低聲叮囑着米爾迦。
“海上出巡的任務,你帶着點明。”
“嗯!”米爾迦爽朗應道,“他學會遊泳後,已經沒那麼讨厭出海的任務了,父親,你可以放心。”
亞列蹬地飛身上龍背,說:“一定要是你、曼蘇爾、明三個人的海上任務。讓多拉做好戰鬥準備。”
“多拉?”米爾迦追問,“多拉很久不出戰鬥任務了,讓蘇文利去吧。父親……”
米爾迦掩去的後半句,是“你對明到底有什麼安排”。
父親收養明,是他九歲那年。
費爾龍不是群居動物,每年的巡檢得花一整天的時間,内容不過是檢查身體情況、登記新生小龍數量,少數退休後的費爾龍會不适應野生生活,他們就會帶他或者她回公會。
隻是那天,父親更改了路線,增添了一處以前從未去過的洞穴。
那是在森林深處,生活在那裡的費爾龍極端排斥與人類種來往,對他們這些龍騎士也很難有好臉色。
父親并未多加解釋。
在看到被費爾雷德包圍起來的嬰孩時,他明白了。
父親是為了這個孩子而來的。
直播器的視野範圍在進入深處時就被父親限制了,應該就是怕拍攝到那孩子的特殊之處——
嬰幼兒柔嫩的肌膚在費爾雷德的火焰下,竟然毫發無損。
父親按了按他的肩膀,他懂了。
“嘿,父親!費爾雷德孵出了一個人類!至少外表上是人類!”
他一個箭步上前,抱起距離嬰孩最近的小龍,打斷他們繼續吐火的舉動。
緊接着,就是父親要他對着民衆發誓,他會待明如自己的胞弟。
胞弟。
他想起早逝的母親。
母親還在的時候,最強龍騎士這個稱号是屬于她的。
三十五歲,明明正該是龍騎士的青年時期,可母親卻在一次外出後,身體機能逐漸衰退,漂亮的金發攀上斑白,臉頰生出皺紋,唯有那雙碧色的眼瞳,澄澈明亮依舊。
那時候,有位醫生負責為母親治療,他總蒙着白面紗,渾身素白衣裳,寡言少語,隻讓父親聆聽醫囑。
他隻意外見過一次醫生的真容。
在又一次診療結束後,父親紅着眼眶走出卧房,蹲下身子抱住他:“去和媽媽……道别,米爾迦。”
道别。
他沒想到這麼快。
溫柔強大的母親,這麼快、這麼突然的就要離開他了嗎。
他不管不顧地推開父親,沖進房間裡。
母親面容蒼白,總是被他仰望憧憬着挺直的腰背不得不微微弓着,在腰後墊着枕頭,撐起她的上半身。
“媽媽……”
“米爾迦,别哭。”母親放下手中織着的布偶,輕拍床邊,“過來。”
他最後一次依偎進母親的懷中,感受着母親的安撫,眼皮逐漸沉重,快要在這種不似正常的溫馨中睡去。
“這是我的兒子,米爾迦。”
“Light,答應我,你會待他如兄弟。”
“你知道這句承諾意味着什麼嗎,伊溫斯。”
那是道非常動聽的聲音,如三月暖春,他勉力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裡,那張漂亮而清冷的臉是唯一清晰的記憶。
少見的黑色眸子看着母親,流露出淡淡的不舍與惋惜。
可臉蛋卻沒有任何表情,淡漠地瞥了眼他,他沉沉睡去。
再醒來,醫生重新戴好面紗,與父親商議母親下葬的事宜。
父親疲憊而堅定地說:“我會接替她,繼續你們未竟的事業,你可以相信伊溫斯,也可以相信我。”
“或許吧。”醫生說,“我答應了伊溫斯,會照顧米爾迦的,有需要可以找我。”
“米爾迦,伊溫斯留下了一句話給你——‘抱歉,不能親手教你馭龍了,成為令我驕傲的龍騎士吧’。”
從那以後,每年他生日時,醫生都會來,送上一個布偶,他說是他母親趕着縫制出的,一共十個,直到他十五歲成年。
這些是各類費爾龍的布偶,是他懷念母親的珍寶,這位神秘冷漠的醫生,同樣代表那段回憶。
兄弟和胞弟。
媽媽的請求和父親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