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感動哭了?”淮塵寬袖一卷,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疊疊符咒,摞得整整齊齊。
亓讓當即換了口吻,“我太感動了,快,抱一個。”
亓讓将所有符咒,一張不落地收起,全部揣在懷裡,塞地鼓鼓的,張開雙臂,就要給淮塵一個大大的擁抱。
刹那間,他覺得自己被什麼不懷好意的目光盯着。
?
什麼東西。
四周隻有低頭寫字的小徒弟,和那個一如反常的小青鳥。
“我看錯了?”亓讓嘟囔着。
臉被一個冰涼涼的東西抵住,低眼一瞧,是淮塵的扇柄。
淮塵:“行啦,别來這套,東西我就收下了,這就别了。以後遇到什麼新奇的物件,記得給我帶點回來就是。”
“沒問題。你居然真喜歡這些小物件,那之後我走街串巷,看見什麼都給你帶回來些。”
事情辦妥了,亓讓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人間晚上的街市熱鬧,他還趕着去玩呢。
“淮塵神官,那我就先告辭了,中秋宴上見。”
“再會。”
亓讓擡腳邊走,忽得想起來什麼,對着官辭一頓晃手,“小朋友,再見啦。”
“再見。”
官辭先是愣了一下,才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無措低頭,和手邊的青鳥面面相觑,還是低頭寫字。
“你這小徒弟,和你完全不一樣啊。”
安靜、沉默,甚至有一點,沒有人情味。
亓讓眯着眼睛。他行走于世間,看過了太多人,太多事,淮塵的這個小徒弟有點太冷淡了,就好像外邊有一層籠子,把自己隔絕了進去。
上次給他這種感覺的,是個經曆戰亂後,無家可歸的一個孩子。
那貌似是很多年以前了。
“是不一樣,他多可愛。”
淮塵别過亓讓的臉,對于自家徒弟的喜愛溢于言表,像是沒聽出來亓讓話裡的意思。
那邊官辭的肩膀在話落之時,松了下去。
亓讓促狹一笑,眼尾上揚,連忙“是是是”。
淮塵是什麼樣的人,亓讓又不是不知道,幾百年了,他這人準能猜透别人的心思,沒有一個能猜透他的,就算是高坐天觀主神之座的那個,恐怕也不可以。
淮塵明明聽出了他剛才話裡的意思,卻又假裝聽不見。
是為了那個小徒弟。
……
青白的衣袖拂過,一個個小物件落在了書案上。
“我的?”
“當然。”
怪不得他收下了,這小孩子玩的東西原是給我的。
官辭想起了昨日那顆柚子糖。
官辭手裡拆了一個小魯班鎖,手上精巧的動作沒停過,讓人看着眼花缭亂。
“師……那個符咒我能學嗎?”
師父這個稱呼對于官辭來說過于親昵,他說不出口,話到一半都停住了。
“當然能。想學嗎?想學現在為師就可以教你。”淮塵無甚在意。
書案很大,兩個人坐下綽綽有餘,淮塵撩袍而坐,取一張空白黃符。
“先學個什麼呢?”
青鳥一驚,暗覺事情不太對,某個人好像盯上它了。
“烏拉——”椿無聲叫喊,落入“壞人”手心。
“那就先來一個定身符吧。”淮塵一手捉着椿,黃紙于風中不動,定在桌案之上,提筆而畫,“符咒,一筆一畫、一停一頓,都是有章法的,符咒用法不同,章法自然不同,筆力深淺,行筆走線,都在天地法理之中。初者黃符朱筆,方才可行,大成者可不落俗套,以天地為紙,以靈力作筆即可。”
淮塵信手捏來,手下行筆不停,三兩下便成了,揚着笑一下貼在椿的腦門上。
椿本來瞪着眼睛,兩頰鼓着,貌似是憋一口氣,想要伸出一隻腳踹淮塵一下,結果這符貼得又快又準,直接定住了。
“給你瞧瞧。”淮塵把椿放在了官辭手心。
一戳,兩戳,三戳。
果然一動不動。
官辭将金雞獨立的椿放立在桌案上,手心放在一側擋着。
呼,風一吹,倒了。
“呦,倒了。椿,你這姿勢有點不雅觀了。”
官辭眼睛盛了笑意,猶如碎玉落睛,亮如繁星。
“我先學這個吧。”
“好。”
淮塵重新握上官辭的手,身影交疊。
風吹桃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