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塵神官。”“淮塵神官。”“淮塵神官。”
數不清的神官看到二人之後,全部湧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候聲疊在一起,震得官辭耳朵疼,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下耳根。
大小神官都是閑聊的一把好手,各種問候語說來就來,官辭聽了半天就沒有重複的,真是不得了,就是聊得盡是一些沒用的。
官辭閑着沒事,開始點着腳下的雲霧,有些看得入神了。
卻被一個人拉了回來。
準确來說,不是一個,是很多個。
除了之前被十多個小孩子圍攻過,他周圍還沒有過這麼多的人。
撲鼻的是交雜的各種脂粉味,花香、果香、草木香,官辭被一群女神官團團圍住了。
有幾個上下其手,蹲下來去捏他的臉。
“淮塵神官,這就是你的愛徒吧,精緻得像個瓷娃娃一樣。”
“就聽司沛說你收了個徒弟,聽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還以為是他誇大其詞,今日一看,居然是實話實話啊。”
“臉也軟軟的,好可愛。”
可愛個豆豆啊。
“瓷娃娃”本人并不是很喜歡這種叫法,甚至有些嫌棄,眼睛裡藏不住的無語,表情越發冷淡,用空出來的手,伸手攔着,結果攔下一個,攔不住另一個,手忙腳亂。另一隻還在牽着的手向下使力,拽了淮塵一下,手蹭着他的腿。
意圖非常明顯了,這是在無聲求救中。
“别再聊了,我的臉要被扯爛了。”官辭心想。
還好,淮塵對上了他壯烈的臉,被這個表情弄得啞然一笑,将人攬在懷裡護着,“行啦,各位,收手吧,之後再聊,先落座吧,那邊宴席已經開始了,主神大人一會就到。”
擺開瓊筵,一眼看不到頭,桌上擺着各種玉器,備了玉液瓊漿,美酒佳肴,玉盤銀碟。有彈琴附樂,長蕭作伴,有起舞者身姿綽約,披帛飄動,有曲水流觞,千燈在上,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三言兩語之間,官辭脫困,随淮塵落座,位于主神之下一位。
官辭朝對面看去,那是一位身穿勁裝的神官,面露威嚴,坐得是威風八面,雙腿敞開,腰間一柄巨劍,眉間微皺,應當是時常皺眉所緻,看上去,年紀不大,卻給人一種“資曆”甚老的感覺。其他人礙于他周身的威壓沒有幾個敢于上前。
總之,讓人看上去非常不爽。
不知道别人怎麼想,反正官辭是這麼想的。
心中一動,熟悉的聲音在腦袋裡突然炸起,官辭轉頭一看,淮塵的嘴唇絲毫未動,這聲音就好像是他的心口感受到的。
淮塵:“這位就是玄烨神官,從凡間飛升而來,在凡間是位将軍,為護城池而死,是忠義之士。什麼都好,就是人有點古闆,一會也許會有什麼意外,不用在意。”
官辭心思一動,淮塵的這個招數有意思,以後要學過來。
周圍的神官一一落了座。此神官維持的平靜被一位女子打破,此女神官落座于他身側,威壓不減,與之相比,雖身子看上去單薄了些,可絲毫不落下風,眉宇間透露着一股英氣,給人灑脫之感,白衣飄飄,宛若冬雪。
女子提杯與那人相撞,一飲而盡,潇灑至極,面色不改。
她感受到官辭的眼神,微微一笑,點頭緻意,并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孩子而怠慢了他,舉杯而敬。
官辭愣了一下,淮塵已經不知何時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二人遙相對,舉杯共飲。
他又感受到淮塵的聲音在體内響起:“這位是竺煙神官,天觀有三堂五台,以她為首。”
短短幾字,官辭就感受到了此人的能耐。
竺煙喝了兩杯之後,神态自若,又對淮塵提了一杯:“淮塵神官,好久不見。”
淮塵:“好久不見,竺煙神官,最近可好?”
竺煙:“還不錯,近日凡間怨氣不多,我也算是落了閑。”
淮塵:“能讓竺煙神官落了閑,最近是真太平了。可竺煙神官怕是不太習慣了吧。”
竺煙剛要回答,被一邊的神官搶了先:“不是每個神官都如你一樣清閑,如我所知,淮塵神官怕是有月餘,未曾接令了吧。”
氣氛霎時間變得暗流湧動,官辭聽見遠處的神官圍在一起小聲蛐蛐,說是這玄烨神官最看重神官的功績,倒不是眼熱功德,他認為在其位,謀其職,身為神官,就不應該貪圖享樂,為民除害方為正理。況且身為神官,應當身先士卒,一行一動皆是表率,不可放浪形骸、不可坐立無形、不可無所事事……
要說起他口中的“不可,不可”,怕是宴盡了都說不完。
原來是個老古董。
官辭心想,那淮塵算是長在他的點上了,就沒有一點符合他規矩的,這豈不是見一次面,就要吵上一次。不過為什麼要符合他的規矩,未免有些太自專了。
正如官辭所想,隻要二人相見,必須要先掐一頓才好,被衆神官在私底下戲稱為“前菜”。
“前菜”開上。
推杯換盞放輕了動作,起舞弄清影換成側對着宴席的動作,弄樂指尖輕掃,悄悄把曲子換成了帶有針鋒相對之意的曲子。
官辭明了,這是看上熱鬧了。
“是有段時間了,每天就在我的小屋裡喝喝茶,賞賞花,真是不錯,有空還可以下界暢遊山水,玄烨神官也可以試試。把弦繃得太緊,會斷掉的。”
淮塵說話慢條斯理,風輕雲淡地怼了回去,官辭同時瞥去了幾刃飛眼,還帶着挑釁。
這副姿态更是惹惱了對方。玄烨拍案,杯中酒一震,盡數撒在桌面上,牽連了附近的好幾位,幸好竺煙事先有防備,紋絲未動。
玄烨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沉聲道:“若是神官都如此,人間早就大亂了,你别忘了身上的責任。”
淮塵:“自然是忘不了了,玄烨神官怎麼想,怎麼做,在下都贊同,就不必說教我了。放心,後生人才輩出,能擔當重任的不在少數,多曆練,才是上策,給他們多些機會,有何不好。”
玄烨不善言辭,一時回答不上來,憋了半天,隻擠出來兩個字:“詭辯。”
這玄烨比起淮塵來,差得有點太多了,就這樣的話,戲台子搭得也不大啊。
正常,哪次不是玄烨神官開頭,然後被淮塵堵了回來。天觀誰人不知,别看淮塵成天和顔悅色,對誰都是一副春風化雨的模樣,可就憑他一個人,就能把天觀的這些大小神官怼得找不到北。
“前菜”到這裡,就該收場了。
衆生官估摸着,收場的人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