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塵都如此說來,其他人也并無不信的,此處所論熟悉,除了“於歙”這個祟氣,也就是淮塵了。
成钰和洵堯根本都沒進過這個屋子,他們來主神殿,隻有進了殿門,穿過院子,走過回廊,踏入客堂,要麼是回禀行令,要麼是商議要事。
官辭倚靠着淮塵旁邊的柱子上,抱着雙臂,修長的腿閑散搭着。
驅着動彈不得的“於歙”坐在地上,神識不小心牽住了不遠處的書架,書架轟然倒地,書卷滾落一地,帶動了一旁的熏爐,爐灰撒了出來,落在雪白的毯子上。
一切發生在呼吸之間,整潔的屋子頓時變得狼藉,一物撞一物,要多巧合有多巧合。
淮塵笑道:“故意的?”
官辭:“沒有。”
“這樣啊。”
沒有才怪了。
“於歙”翻白眼已經翻習慣了,暗罵了句“狗師徒”。
椿趁機會在這裡閑逛,走到窗棂附近,覺得這裡應該有一陶罐盛着幾枝桃花,到了書案邊上,覺得少了個杯子,正對面也少了個軟蒲團,角落沒有一池金魚,牆上還少了幾幅大作……
“遭賊了不成。”
屋子裡也太空了。
“來了。”淮塵看着窗外的人影越走越近,入了房門。
於歙換了一身白色長衫,卸下了護腕,一邊束發,一邊進了屋内。
面對屋内的狼藉,於歙視而不見,隻捏了靈力将一切都恢複原狀。
洵堯覺得怪了,“主神不會覺得奇怪嗎,屋子裡這麼亂,一看就是人為的啊。”
淮塵會道:“不會,此事的天觀就他一人,他可能覺得是天道所為吧。”
“啊,天道哪裡會這麼無趣。”
官辭諷道:“本性又不會随着身份改變。”
就算是天道又如何,淮塵說得沒錯,無趣的本性成了天道還是無趣。
就觀他選擇的這兩個人,就能多少窺見一些本性出來。
於歙坐下提筆寫字,作畫,讀書,觀景……
按照椿的話就是,要多無趣有多無趣。
洵堯打了個哈欠,看着無欲無求,内心沒有半點波瀾的於歙,忍不住歎道:“不愧是主神啊,太有定力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裡安靜得簡直讓人心煩。”
和淮塵待一起時間久了,洵堯對主神也敢議論一二。
成钰笑道:“誰像你,做什麼之前都要聊上半柱香才行。若非勤加苦練,怎能穩穩久居功德榜第一。”
四周寂靜無聲,連鬼界都很少有這樣的地方,若是剛從哭笑震耳欲聾的川鳴過來,待上一刻怕是就能弄瘋一個人。
“既到了,何不進來坐坐。”於歙放下手中的筆,越過衆人的虛影,望着門外。
椿詫異地看着門外,邁着小碎步到了門外,四處張望,微風撲面,沒有半個人影。
“小辭,這陣不會壞了吧,沒有人啊,於歙在和誰說話。”
“不會。”
官辭扭頭去找淮塵。
“大概是天道吧。”淮塵看着一股風卷起了於歙寫好的字,像是有人拿着在看。
“天道不是沒了。”
有群神官在桃蹊閑聊之時,曾經提到過,天道選二人之後,就莫名其妙地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知道是消失了,還是藏匿起來了。
畢竟沒人見過。
淮塵也沒有。
“在與不在,隻有於歙清楚。”
淮塵見此情景,内心了然,原是天道一直在,隻有於歙能與之相通罷了。
“他坐在了於歙的對面。”淮塵說道。
官辭看過去,那裡空無一物,唯有地面上的灰塵抖了幾粒,揮到了一邊。
於歙:“為什麼來。”
此言一出,便明白,天道不經常前來一見,将於歙扔在這裡就未曾管過。
官辭聽不見天道的話,隻能從於歙的隻言片語中得知事情大概。
“你要我照顧他?”
“為何。”
他,指的是淮塵吧。
“心思澄淨,心懷道義之人。呵,值得你親自賜的仙骨。”於歙的聲音冷得如冰川上的積雪,無風時無半分波動。
“若你如此疼惜,何不親自來教,叫我作甚。”
於歙冷笑一聲:“呵呵,那還真是可惜了,先選了我,隻能與我相通,天道怕是悔了吧。”
於歙起身,轉過身去,寬袖一拂,門轟然打開,砸在兩邊,印出深坑。
“我已知曉,還有事,不留你了。”
官辭聽到了風聲,從他面前擦過,關好了門。随即於歙面前浮現出一大面水鏡,水鏡中是熟悉的川鳴,成千上萬的鬼魂,還有一青衫少年。
天道是在逼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