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生氣得牙都癢癢,明明做的最多的是你,明明你才是主神,明明你也是天道所選,卻永遠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於歙”拱火拱得越來越起勁,他砰得一下站起來,椅子順勢倒在地上,他走到於歙的背後,兩隻手搭在於歙的肩膀左右,附身靠近的他的耳側。
宛若從地裡爬出來的鬼魅,一眼就能看穿於歙的心思。
“於歙,我是怎麼出現的,又為什麼存在了這麼久,你我都心知肚明,天道說了,你和淮塵,乃是雙生,一明一暗,不過是前後,你們終究隻能活一個,他是果斷選了你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死。”
於歙的肩膀僵直,握起的拳頭發出咔咔的響聲,他沉聲道:“不用你提醒。”
邪魅的笑聲從耳邊傳過來,“是是是,我們大人不用我提醒,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就在北邊,還是川鳴,人嘛,還是要有始有終,我啊,就知道你下不去手,那天,我來,你啊,就在靈海等着。”
於歙握起的拳頭忽得松開,他将肩膀上的手打下,沉默不語,打開了北側的窗子,窗外是那人手植桃樹,一池水,水中遊魚擺動,濺起一片水光。
“不要留手,神識必須要碎。”
“於歙”捂着肚子笑,飛揚的笑容在燭火的映照下更顯陰暗,主神大人就應該心狠手辣才好,婆婆媽媽能成什麼大事。
美中不足就是,太心軟,那淮塵不過隻是擾亂了幾千年的清淨,竟不忍親自動手。
罷了,那就讓他來,親手處理這段孽緣,既是雙生,為同源充當養料,最合适不過。
*
“報!”
主神殿一就有一大批文官闖入殿中,不顧體統,一窩蜂闖進客堂。
“何事?”
“於歙”學着平日裡主神的樣子,分毫不露怯,連語氣、停頓、語調都學得一般無二,根本看不出區别來。
“凡間各地突爆祟源,各地留有駐守神官人手不夠,措手不及,不少已經殒命。”
“於歙”鎮定自若,一身銀色铠甲瞬間加深,一柄長劍穿過雲海而來,落入手中,威風凜凜,龍吟長鳴,劍身一陣,銀光閃若驕陽。
“祟源最深在哪?”
“在川鳴城。”來的神官急匆匆開口,“淮塵神官已經收到行令在去的路上了。”
“我去助他。”
“於歙”提劍而行,“下令,凡天觀神官,全部下界除祟,勢必要護百姓太平。”
“是。”
川鳴城自淮塵除祟以來,萬世太平,一路繁花,漫山遍野生機勃勃,淮塵時常回去小住幾天,在川鳴山上建得一處小院,雖上了禁制,也引來無數百姓在此處落居,子嗣綿延,阖家歡樂,鬼城到了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之前的面貌,是數一數二的大城。
城中人感激淮塵福澤,家家戶戶都敬着淮塵神像,以求平安順遂。
淮塵收到行令,就朝川鳴趕來,官辭本是一同跟着,可無奈淮塵堅持要他去往恰好相反,卻又占了祟源極大部分的東南。
“淮塵神官,人間暴動,速來支援,先來川鳴,那邊的神官殁了。”
傳話的神官,話還沒說完全,就急匆匆得斷開,他位處西北,距離川鳴最近,眼下他那裡也是被波及得厲害。
神官殒沒,恒古以來,從未發生過,祟源再深重,終究還是祟源,而神官們的仙骨,是克制其最有力的武器。
是多少祟源,才會讓神官隕落。
官辭是聽得見的,他收了昨晚淮塵執意送出的花燈,用符紙傳送回了桃蹊殿中。
“我跟你去。”
官辭和淮塵這些日子裡一直保持着合适的,适合徒弟和師父的距離,昨日,若非淮塵喝了酒,他是絕對不會跟他單獨下界來的。
此時此刻,官辭從淮塵的不同聲色中看到了一抹沉重。
初學時,官辭跟從淮塵行令,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屍山血海也闖過,萬鬼撲身也遇見過,他從沒見到過淮塵這樣的神色。
官辭知道,事情麻煩了。
他靠近了幾步,手掌停在了淮塵的臉側,又轉而到了背上,僵硬地拍了拍略作安撫,心裡泛起一陣陣疼。
“會沒事的,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不去。”
淮塵在一刹那就定了下面,他反過來同官辭講:“川鳴那裡,師父一個人搞得定,東南邊,需要你。”
“可是……”
“你去,我方才安心。”
官辭頓住了,他抿着嘴唇,下了決心,一張符紙寫得有些慢。
“那你等我,我馬上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有了念想,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才不會無所顧忌。
官辭就是這麼想的。
淮塵依舊是那副清風明月,春風和煦的模樣,他淺淺笑着,應了聲“好”。
“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