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了啊!”一聲長嚎從路邊傳來,繼而是叫罵聲,“徐有林,看看你的好兒子,在長輩面前沒大沒小,你就這樣教兒啊?”
徐钰歪頭看去,就見昨日那個罵徐二郎的老太婆周氏坐在外面大路上哭天搶地,老八婆罵街——無賴相十足。
他歪頭天真道:“爺奶,在長輩面前沒大沒小的明明是五堂兄,他可是連你倆都敢頂嘴,現在奶罵我爹,難道五堂兄是我三哥?”
陪着莊大夫來為徐大郎換藥的魏良嘴角抽搐,進院子呵斥:“聽誰胡說的,你以後可是要讀書,讀書人最忌長舌。”
他走上前抱起徐钰看向牙人:“黃三,徐家二郎年歲小不到說親的年紀,再說有林哥可沒想賣兒子,如果真賣了那也得先還我五兩銀子,這昨日大郎的診費藥費還是我出錢墊的。”
莊大夫摸着胡須悠悠道:“這家人要賣老二救老大,至少得賣十五兩,小娃子,你大哥今天還用參片嗎,要是用,那藥費······”
“用!”徐钰抱着柴火棍話答得铿锵有力,見那叫黃三的一臉晦氣,就知曉今日他爺奶謀劃的事不成,探頭對徐二郎說道:“二哥,你帶莊爺爺先看大哥。”
黃三見院子路上的村民越來越多,心知事不成再鬧下去讨不到好,轉身往出走,出院子時一腳踹飛了籬笆門。
徐钰努努嘴沒說話,不過看到周氏賊眉鼠眼看廚房方向,朗聲道:“奶奶,上次堂弟蹭破了皮你給二伯家送了一隻雞,大哥現在受傷了你能不能借我十顆雞蛋,過幾日鎮上趕集我娘買了雞蛋還你?”
周氏罵罵咧咧:“饞不死你,想吃雞蛋還賴着大郎,大郎早就不吃雞蛋了。”
起身邊拍打衣服邊招呼徐老頭:“當家的,還不回,地裡草都比人高了。”
周圍鄰居紛紛偷笑,長柳村誰家不知徐老頭兩口偏心,小兒子打獵傷了腳,第二天就将人一家分出去,這都多少年了,還時常來鬧。
要不是徐老頭周氏太偏心,徐有林家也不至于這麼窮!
徐钰撇嘴,徐老頭周氏還是親爺親奶呢,比個外人還不如,而且那黃三口口聲聲收了銀錢,絕對是與這兩老貨串通好的。
昨天在魏三家門口,就是周氏罵他二哥,徐钰可沒忘記,再說他讓二哥陪魏叔叔莊大夫來家,說話的幾分鐘功夫裡這兩人就溜得不見影兒,哼,狗眼看人低的一大家子。
二哥給莊大夫搭手為大哥換藥,魏叔叔也在幫忙,唯獨不讓他進去,徐钰坐在門檻上雙手撐着臉頰發呆。
“唉!”
剛歎完氣,就見白氏急匆匆小跑的身影,徐钰站起身招手:“娘,别擔心,二哥沒事兒。”
白氏一路跑下山早已氣喘籲籲,顧不上換氣進院門抱起小兒子直接揍。
笑呵呵的徐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翻身趴在白氏的膝蓋上,屁.股上迎來痛感。
“讓你逞能,讓你不聽話,你二哥抱你進屋還自己跑出來,長能耐了啊······”想到上山的鄰居誇贊小兒子懂事能幹,揮舞柴火棍打壯漢護哥哥,她就害怕。
現在見人沒事,害怕沒了氣反倒上來了,白氏捉起小兒子一頓揍。
徐钰懵了,疼倒是還好,就是,他已經很久沒被揍屁.股教育了。
小時候偷偷下樓玩,被爸爸逮回去也是這樣揍,不好好寫作業被揍,逗弟弟下手沒輕重也被揍······這種感覺,久遠又熟悉,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白氏打了幾巴掌,沒聽見哭聲,提起人一看,小兒子眼睛通紅癟着嘴吧嗒吧嗒掉眼淚。
見兒子這樣,白氏又心疼了,粗糙的手指擦眼淚,“知道怕了,知道疼了,以後再這大膽,讓你爹收拾你。”
遍布裂紋的指肚刮得臉不舒服,徐钰卻覺得,這種感覺遠比屁.股的疼讓他刻骨銘心,伸手環住白氏的脖子窩着點頭,心裡卻在發誓,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再有下次直接斷胳膊斷腿。
見白氏面色緩和,徐钰賣慘的同時“得寸進尺”,抽抽噎噎:“娘,我入贅給魏三好不好,魏叔叔幫了我們這麼多,我不想魏三跟大哥一樣躺床上不能動。”
“阿钰,不是爹娘不想你入贅,你以後要念書科舉,爹怕你被人瞧不起。”
徐钰從白氏肩膀處探頭,就見他爹進門,道:“爹,我不怕,我聽說讀書人都是憑才學說話,沒學識才會被看不起。”
屋内給徐大郎綁木闆的莊大夫感歎:“此子,确有大才。”
魏良歎氣:“到底是委屈了阿钰。”小小年紀,不論是迎娶還是入贅,以後都會成為同窗恥笑的借口。為他家哥兒沖喜,徐家不想入贅答應迎娶,堅持要給五兩聘禮也是為了不留話頭,讀書人名聲比天還大。
徐钰見提議沒得到回應,也不氣餒,坐在竈台前幫忙燒火。
“娘,還有多少地沒撒種?”
白氏正用筷子撿地上的米粒,“你呀,别操心了,想多了長不高。”
徐钰立馬轉頭看向院中,他爹正收拾籬笆門,脆生生問道:“爹,還有多少地沒撒種?”
“一畝多,今天就能種完。”
見白氏臉上無奈又寵溺的笑意,徐钰更嘚瑟了,翹起小短腿,将木墩子硬是坐出了老闆椅的感覺,“娘,剩下一畝地栽紅薯吧,今年家裡多養頭豬。”
白氏點着他額頭:“現在就指點你爹種地,娘看你以後還得上房揭瓦,地種糧食才是正經。”
徐钰歪頭躲過,起身在廚房轉悠,掀陶罐揭菜籃,見還有五顆雞蛋,“娘,煮點紅糖雞蛋水,我給魏三端一碗,剩下的大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