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一百五十年,從未如此生無可戀。
想她也曾上青天攬小鳥窩,下四海撈小龍蝦,拳打鄰居媽寶男妖,腳踢學校霸淩小弟。
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苗伊任由沈扶風搓洗着自己肚子上沾着血的毛發,揉着自己黏着冰棍水的腦殼,分開自己的每一個爪尖清理指縫裡的泥污,甚至分外仔細地擦洗着自己的尾巴根部,默默咬緊牙關下定決心,等自己好了一定要一雪前恥把這個弱小人類捶成扁燒餅。
對即将變成扁燒餅的這位來說,這倒是一次艱難又新奇的挑戰。
那又小又軟的貓咪柔若無骨,還沒自己的胳膊長,在溫熱的水中不斷從自己手中掙脫,溜光水滑的毛發沈扶風抓也抓不住,捏又捏不得,隻得拿着浴球和刷子胡亂一頓揉搓。
苗伊一邊抓準機會想要逃跑,一邊在心裡亂罵扁燒餅的手法粗魯無禮。隻可惜逃又渾身無力,忍又完全不想忍,她想問天問大地,問問妖獸學校到底都在教什麼,為什麼沒人告訴她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全身而退。
洗了會兒逐漸開始掌握要領,沈扶風小心翼翼地避開小貓受傷的部位,仔仔細細地用手試圖分開每一縷黏在一起的毛發,看到她身上舊的傷疤會輕輕地摸一下。
既然逃不脫,苗伊隻得在小小的臉盆裡慢慢停止了掙紮,感受着熱水輕拂着自己的四肢臉頰,又剛吃飽飯,連日來的疲憊和困倦一齊湧了上來,迷迷糊糊中擡眼對上沈扶風帶着心疼和認真的眼神。
那人類女孩自己沖進雪裡被凍得通紅的鼻尖,随着她洗澡的動作上下微微移動着,苗伊出神地望着,好像一下下撞進了某些柔軟的地方。
隻是洗個澡……似乎也不壞。
還是高興地太早了。
苗伊對着比自己頭還大的吹風機口四處轉圈找機會後退,它的風怎麼那麼燙、發出的聲音怎麼這麼大、把自己的毛發怎麼吹得這麼毛躁!怎麼變成人形的時候沒覺得這玩意有這麼恐怖?
“喵(等我變回去)嗚(馬上把你揍扁)!!!”苗伊被沈扶風緊緊抱在臂彎裡被迫吹幹着毛發,發出了一聲(自以為)兇惡的嗚咽。
“好乖。是在說風吹着很舒服嗎?”少女版沈扶風心情愉快地問懷裡的小貓,片刻後又自問自答道,
“确實,熱熱的,很暖和,還有人陪着。”
……
折騰了半天,苗伊帶着蓬松柔軟的毛發和香噴噴的沐浴露味道被妥善放在了沈扶風自己的床上,還給她準備了一條格外柔軟的小毯子鋪在她自己的被子旁邊。
沈扶風規規矩矩地劃立了一條楚河漢界,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小貓,絮絮叨叨地說:“我睡我自己這邊,我睡覺很老實不會亂動,亂動會壓到小貓,這麼小這麼弱的貓咪壓一下應該要沒了,千萬要注意保護!不要壓到!”
苗伊陷在溫暖厚實又柔軟的毯子裡,聽着小小沈的碎碎念,本來還想反駁幾句“誰小誰弱我苗惡霸方圓百裡之内誰人不知哪妖不曉”,但隻從嘴角輕輕飄出幾個“喵——”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好久沒睡得這麼香這麼熟了。
要不是杉花喜歡沒事把自己喊起來聊八卦真的可以再睡很久……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别戳了!别戳了!
我起來還不行嗎!睡個懶覺怎麼……
“喵——!”苗伊擡起頭揚起手就要撓一下老是來打擾她睡懶覺的杉花,但是剛把爪子擡起,卻發現面前這人,好像不是杉花?
“起來吃早飯了,小貓。”沈扶風蹲在床邊,很認真的用一隻手戳着苗伊的臉頰,“我給你準備了魚,但是沒有用牛奶煮了,放心。”
苗伊眨了眨眼,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身體,努力回想了半天,一下子彈了起來。
自己好像在一個陌生人類的家裡,被她擦了屁股洗了澡(雖然是貓的身體)然後放松大意地呼呼大睡了一整晚。
她當即閉眼重新躺了下去。
這不是做夢是什麼,這麼恐怖的夢趕緊換一個做做比較好。
看着面前小貓貪睡的樣子,沈扶風溫柔地摸了摸苗伊的腦袋瓜,然後攔着肚子抱起來就往廚房走。
苗伊還在自欺欺貓地假寐,突然感覺自己淩空而起,剛扭動身體開始掙紮,就被放在了一碗魚肉面前。
察覺到小貓警覺的目光,沈扶風連忙解釋:“這個黃色的碎碎不是姜,是胡蘿蔔,那個白白的也不是刺,我這次有把魚好好處理了!放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