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高處的村落亮起點點火光。

金洛腿上貼了層藥草，正坐在村口的石梯上。看見三人的身影，大聲喊起來，“時隊長！”

走近看清金洛還端着碗番茄。

番茄切了塊，撒了層片狀的白色固體，三支Y形樹杈打磨成的叉子放在一邊。

“給！”金洛将臉大的木碗送到時暮面前。

時暮接過，紅彤彤的番茄看着就讓人食欲大開。插起一塊番茄放入嘴中，白片竟是糖霜，恰到好處中和了酸味。

時暮将碗放到中間，蹭一下年朝又看向面色緊張的吳楓，“吃啊，孩子的心意。”

吳楓這才拿起叉子吃起來，時暮剛要吃第二塊，就聽見咔嚓幾聲脆響。

“抱歉。”

年朝的叉子碎成四截，一向看不出情緒的臉上竟透出幾分慌亂。

時暮看着他的舉動無奈一笑，将叉好的番茄送到年朝嘴邊，緊接着，吳楓也插了塊番茄送過來，時暮伸手攔回去，“我喂他就行。”

吃完一碗糖霜拌番茄，金洛拉着三人到了自己家。雙層木屋，大半個屋子懸在空中，卻異常穩固。

金洛的奶奶年紀很大，口齒不清，耳朵也不大好，隻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明。

老人打着手語，時暮硬是沒看懂，大概是村裡自創的手勢。

金洛幫忙傳達意思，“奶奶說，謝謝你們救了村子，作為謝禮，她想邀請你們在這裡住下，還說要送你們一些珍貴的東西！”

時暮委婉地告訴金洛他們不需要謝禮，金洛比畫手語告訴奶奶，不料老人家突然站起，拿着木拐狠狠戳兩下木闆，單手比畫着什麼，把金洛推到他們面前。

金洛看出意思，不解道，“為什麼啊。”

扭頭看向時暮，“奶奶說，如果你們不收下謝禮，就要把我趕出家門，時隊長，你們還是收下吧。”

時暮無奈，他果然不擅長應對這種事。年朝上前說：“東西可以收，但我們不住。”

老人看着金洛的手勢點過頭，轉身進了裡屋，拿出個手掌大的木盒。

挨個看過去，最後拽起時暮的手，鄭重地把木盒交給他。

木盒有些重量，飄着些藥香。時暮打開一看，是塊上好的玉石，被一層薄帛包着，嚴絲合縫地放置在木盒中，白如羊脂，色澤溫潤，品相上佳，确實珍貴。

時暮一瞬就想退還回去，對上老人堅定的目光終是收了下來。

老人見時暮收下方才滿意，拄着木拐坐回去，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般平靜無憾。

三人出了木屋，又被門口大堆擺放的“野菜”圍困住，那個原先被吳楓吓着的年輕人站在最前面，身後跟着些半大點的孩子，臉漲得通紅，他一彎腰，身後的孩子也跟着彎。

“謝謝！”

身後的小孩也怯生生地跟讀，“謝謝。”

“不用謝。”吳楓蹲下身把菜拿起來還給他們，“你們留着吃，不用給我們。”

年輕人羞愧道：“這怎麼行。”

吳楓闆着張臉，将菜裝入木簍，推給小孩們，“你們吃。”

幾個小孩開心地擡着木簍走了，年輕人不好意思地跟在小孩們身後。

時暮看着那群小孩擡着菜走遠，目光柔和下來，聽見年朝說，“喜歡小孩？”

時暮搖頭，“無憂無慮，難得罷了。”

金洛坐在門口搗草藥，換掉了不合身的迷彩服，穿的是他自己的粗布小馬甲，褲腿寬松。

時暮坐在他身邊，看了幾秒散着異香的藥杵，目光轉回收繳的通訊儀上，不斷滑動屏幕。

“我們走之後，不要再亂跑。”

“不多待兩天嗎？”金洛沒有擡頭，一下一下地戳着草藥，小心地往身側瞟，聽到時暮說不留，他慌忙道：“我去給你拿幾個番茄，可以路上吃！”

“去吧。”

金洛站起身，緩慢走進木屋。

時暮對木屋旁悄悄看着他的小孩招招手，勾起個相當和善的笑容，小孩紅着臉走過來。

時暮不動聲色拍下照片，掏出幾塊麥芽糖，“來，哥哥給你好吃的。”

小孩接過糖，本想在時暮身邊坐下，走近看見時暮後面的年朝被吓了一跳，猶豫幾下，三步并作兩步跑了。

拍攝小孩照片的平闆跳出無相關信息幾個字。

時暮仰頭向後倒，靠在年朝腿上，山間時不時有風吹過，耳邊是隐隐的喧鬧聲，時暮松懈了片刻。

“有異常嗎。”

身後的年朝看着他蓬軟的頭發，低聲道：“村民來源不明。”

時暮拉了下年朝的褲腿，示意他坐下來。

兩人并肩而坐，時暮伸手遞到年朝面前，他指尖撚了些藥草，問年朝，“香嗎。”

那抹藥香在年朝鼻腔炸開，他不動聲色扣住時暮的手，“香。”

“那片菜地散着同樣的香味。”時暮分析道：“沒有太陽光，室外種植農作物難上加難，可他們種了一個山頭，長得很好。”

時暮打開裝着白玉的盒子，“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和藥草有關，可以應用到生活每一處的藥草，神乎其神。”

“立足的根本。”

“沒錯。”時暮抽出手輕撫白玉，斜身靠過去，身旁的軀體僵硬一瞬，時暮打趣他，“怎麼，緊張？”

“嗯，這讓我無措。”

“是嗎，為什麼無措。”明知故問道。

“因為喜歡。”年朝垂眸看着時暮，攥緊的手無聲貼近腰側。

時暮擡手按住他，語氣淡然，“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