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暮應聲搖頭,“他和我什麼關系?”
“不會吧隊長!”原弛野驚訝不已,回想起來,“你們可是良師益友啊,你每次任務回來都要去看他,還給他帶好多東西,關系那麼好,雖然他已經不在了……”
覆在大腿上的手越發用力,時暮不動聲色拉起桌布蓋到腿上。
時暮:“他是我的…老師?”
吳楓木着臉說道:“反了,隊長你一開始是束華策的老師,後來逐漸變成朋友了,關系确實很好,說是最好也不為過。”
唠了半天的倆華北人聞聲看過來吃起瓜,原弛野翻了翻相冊,“我這兒還有些你們倆的照片呢。”
遞到面前的通訊儀,時暮遲遲沒有接,年朝毫不客氣拿過放到時暮面前。
時暮看着照片中坐在輪椅上戴着口罩,彎着眉眼笑的年輕人,确信自己對此人毫無印象,相對隐隐有些印象的年朝,對束華策這個人忘得十分徹底。
年朝一連滑了幾張照片,時暮越看越緊張,因為這些照片,無一不是他在照顧對方,扶着對方做康複訓練,還有些論壇的截圖,一起吃飯,推着輪椅散步,甚至還抱着對方放到輪椅上……
“撤離的時候隊長反複強調讓我保護好束華策,是我失職了,抱歉。”
“楓哥,不是你的錯。”淮香歎了口氣,“大家都盡力了。”
“我也想看看,還有照片嗎。”時郝放下筷子,接過吳楓的通訊儀細細查看起來,不多幾秒,時郝酸溜溜說了句,“這麼親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我哥的弟弟呢。”
任思齊看不下去了,“沒聽原弛野說人都已經不在了嗎,勞煩尊重死者!”
時郝切了一聲,被任思齊塞了一大口酸菜炖粉條。
“時隊長這是悲傷過度吧,就忘了這一個人嗎?”從飛理了下情況,“倒是有個土方子,說是重擊頭部啥的,反正刺激刺激大腦說不定就能想起來。”
時郝第一個不同意,“那多疼啊,忘就忘了,有什麼好追憶的。”
時暮靜靜看着照片,身邊的低氣壓難以忽視,上次記起年朝就是因為頭部遭到猛烈撞擊。
更何況,他總覺得自己熟練拆分視頻的舉動,大概和這個叫束華策的人有關聯。
束華策死在撤離華南基地的路上,他根本不知情,縱然不可能是因為悲傷過度把人忘了,卻無端在他的記憶裡消失得這麼徹底。
驟然響起的電話聲一下讓腿上的力道減輕,自開始看照片起就沒往年朝那邊看的時暮,不動聲色瞟了眼一側的屏幕,果不其然,年朝起身離席,走前留了句,“我馬上回來。”
時暮微微颔首,直到年朝走出去,這才把目光放到飯桌上擺到他面前半瓶白酒上,自然問了句,“我是酒量很差還是酒精過敏?”
“酒量很差,不勝酒力那一挂。”原弛野應聲回答。
淮香一向心思最細,看着身邊泰然處之的隊長,不免有些擔憂,剛要開口說話,就見時暮猛地奪過桌上的半瓶白酒,喝水一樣面不改色大口喝進去。
等到距離最近的淮香上去制止,酒瓶已經徹底空出來。
從飛默默豎了個大拇指,“卧槽牛逼啊……”
原弛野叼着的雞腿砸到碗裡,吳楓原地靜止了三秒,時郝罵了句髒話出來,随即任思齊爆發出一聲尖叫,“時暮!你你你你——!”
時暮放下酒瓶,穩步走到一邊,接了杯人造果汁喝下去,散了散嘴邊的酒味,交代道:“保密……”
話音未落,眼前的畫面瞬間被打碎,接着分出衆多色彩斑斓的虛影,高濃度酒精含量的液體飛速在體内揮發,難言的刺痛密密麻麻爬上大腦皮層。
還沒來得及坐下的時暮撐在桌子邊,兩腳虛浮着踉跄了一下,淮香立馬放好椅子讓時暮坐下來。
時暮微低着頭,大腦仿佛被一遍遍扯碎然後重塑,電光石火間,幾個片段在腦海炸開。
腿部血肉模糊的少年熱切看着他,“你…你救了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束華策。”
背景倏地變成醫院,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開心看着手裡的書籍,依舊戴着口罩,“謝謝老師,我很喜歡這些書,我一定好好學習!”
時間飛速流逝,時暮換上軍裝。
束華策不太開心,低落道:“你到了軍隊一定會有很多戰友,戰友生死與共,比我們的關系還要親近,我不想當你的學生,我也想當你的戰友。”
時暮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随你。”
畫面一轉,被砸得稀碎的客廳,束華策跌坐在廢墟中,面罩不離臉,冷言厲色,“我明明比所有人都聰明,就因為我是個殘廢,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你還記得有多久沒來看過我了嗎,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時暮抹了下臉上沒幹的血迹,溫聲道:“沒有,我隻是太忙了。”晃了下手中打包的茶點,“還吃嗎?快冷了。”
“我不信,你就是多了很多朋友,我都看到了,一點都想不起我……”
時暮撥開地上的狼藉,蹲在束華策面前,“真的沒有,想不起你就不會來了。”
束華策抹了把眼淚,對着時暮伸出手,“那你抱我上去,你抱我上去我就不生氣了。”
聞言時暮微愣,片刻低低應了聲,“行。”僵着身體抱起束華策放到輪椅上。
“時暮,我不是故意要生氣的,你知道我平常不會這樣,我隻是太在乎你了。”
這一次時暮不做回答,無聲推着輪椅離開一片狼藉的客廳。
混亂無序的記憶揉成一團,最後定格在吳楓擡起輪椅将束華策送上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