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了太多奴良鯉伴這樣的人:明明可以簡單解決的事情非要刨根問底,誰要聽那些人理由啊?難道有苦衷的刀要更值得同情嗎。因果相償,既然決定了下手就應該有被收割性命的覺悟。
不過對方這次準備怎麼說服自己?散兵有些好奇地想到,如果是什麼良知道德,他可是——
左手被抓住,輕輕搖了搖。
這樣撒嬌的動作在孩童身上或許會覺得天真可愛,但是一想到身邊的是黑發的大妖怪,他幾乎能想到對方此刻的樣子了:總是半閉着的金眸大抵已經都睜開了,盛着笑意的眼眸注視着他,這樣的動作半是誠懇,半是戲谑……但着實很有效。
“拜托啦。”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耳側,帶起一片紅暈。
“無聊的計劃。”少年垂眸,低聲嫌棄,但也并未拒絕。
侍女走至門前,果然來到的并非是照姬的房間,她拉開門,散兵還在猶豫何時才是正确的時機時,下一瞬便不得不得抑制住想要閃避本能,任由滿滿一盆面粉裝東西朝着自己的臉上撲來。
果然是鬼迷心竅了!
他最後狠狠地瞥了某個方向一眼——從紅線的牽拽感來看,這個該死的大妖怪無疑已經躍開了——還是如約配合的的阖上了眼,放任軀殼自然倒地。
緊接着他感覺到有一雙手抱起了自己,皺紋很多,顯然并不年輕,但大概勤于鍛煉,心髒的跳動十分有力。
侍女停下了腳步,除了障子門重新被拉上的聲音,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抱着他的老人行走了一陣,又拉開了什麼門,接下來是朝下行走,一階一階的樓梯,老人抱着一個少年人步伐卻還是很穩。
聯想到了兔妖的挖洞計劃,和上面殘留的布料,這倒是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對象會是自己……該說奴良組的妖怪遮掩的好,還是人類果然都是頭腦簡單又遲鈍的家夥呢?明明知道妖怪的存在,又恐懼妖怪——這點倒是和稻妻截然不同——卻連就和妖怪同居在一座城市下都不清楚。
思緒無聊的轉動間,血腥氣漸漸濃重,老人又走了幾步,在氣味達到頂峰的時候,他被放在了一個冰冷的平台上。散兵的小指不着痕迹地輕輕摩挲感受了一下,是石制的,他得出結論。
“多麼年輕的身體。”
幹枯的手指令人作嘔的摩挲着他的臉頰,一路上壓抑住的厭惡感達到了極緻,在散兵打算動手前,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呼喚,心念一動,他突然覺得這個年邁聲音的主人順眼起來了。為此,他将奉上謝禮。
“多麼有活力的身軀……”
“馬上,我也能擁……呃!”
被視作獵物的少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坐在石台上正好能與老人平視。他周身滿是惡意,眼眸裡卻帶着笑意,少年的小臂輕轉,纖長的手指揉撚玩弄着什麼……
過于強烈的疼痛反而麻痹了神經,思維變得遲緩,他在一片僵硬中緩慢地低下頭:
啊。
原本清亮的眸光逐漸恢複成老人本有的渾濁,又向着死亡的灰暗不斷轉變。
原來……被少年玩弄着的是自己的心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