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像一隻小松鼠一樣捧着團子,咬下一口後臉上升起幸福的笑意,少年一邊小口地吃着東西,一邊朝着街道的另一頭,也就是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随着距離的拉進,少年的細節也随之看得清晰了,露出的小臂柴瘦得可憐,配上身上打滿了補丁的粗布衣、時不時不得不停下腳步的咳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顫顫巍巍立在田野裡,遭受着狂風摧殘的稻草人。即使是吃到可口美食渾身流露出的幸福和喜悅,也點不亮那雙暗淡的眼眸,他的皮膚很白,卻并非健康的白皙,相反——
将死之人。兩人輕易地判斷到。或許是疾病,或許是其他,人類的生命力遠不如妖怪,一些小小的波瀾都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本就沒有追究錢袋是否是少年自己的想法,如此一來奴良鯉伴更是不會在意了,即使見慣了死亡,在看到對風中殘燭般的生命時,也難免有恻隐之心。
不同于奴良鯉伴的同情,散兵看到那個少年時幾乎忍不住想要退卻,也許是那位賢明的神明在歸還自己記憶時做了什麼,曾經被壓在心底的記憶最近越發鮮明起來。
如果善于醫術他自然可上前,故作随意地查看情況,可惜他這樣的人最擅長的不過是掠奪生命的行徑,如此一來再停留在此地自然是毫無必要了。
于是他隻是别看臉,低垂了眼簾,用輕快的聲音道:“喂奴良,你不是說了很久祭典的白天會很熱鬧麼,現在也該去消遣消遣了吧。”
“這可真不像你會提出的要求。”奴良鯉伴失笑道,他眸底劃過一絲思索,但他确實沒從那個少年身上看出什麼,散兵也不像是見不得這樣情景的人。
奴良鯉伴自然地伸手拉住散兵的手,“不過現在的話,唔,孩子們還沒起床,攤位應該也不會有太多人,倒的确正合适。”
沒被抗拒,看來的确有什麼……?奴良鯉伴暗自忖度,又試探性地輕輕捏了一下。
這下他如願得到了一個冷冷的眼神,“怎麼,還沒到地方你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倒也别因為競争者還沒起床就得意忘形啊。”
喔呀,看起來的确心情不佳。奴良鯉伴無辜地眨了一下睜開的那隻眼睛,順從道:“我已經在想象大獎的手感了,呵呵,他們想要競争過我還早呢。”
“……幼稚。”感受到手掌又被捏了一下,帶着半是無奈半是嘲諷地笑道,“到底在得意什麼啊,你這家夥。”
……
“噗嗤,真可惜,看來你并不了解你的競争者。”如果排除掉一開始毫不遮掩地嘲笑的話,散兵的話聽起來倒也還算誠心。
可惜并不能。
這條被撈金魚、射箭、套圈以及一些其他小遊戲占據的街道,充斥着孩子喧鬧的聲音,大人并不如孩子多,結伴而行的身影裡也大多拿着小食。以往來說散兵并不喜歡的這樣的場景,但現在這種環境倒像是讓他有了一席逃避之地。
奴良鯉伴扶額故作苦惱,“失策失策,誰知道現在的小鬼連賴床都不愛啊。”
“是啊,喜歡賴床的反而是有些大人呢,真是可憐。”散兵涼涼地接上。
奴良鯉伴不為所動——要是會因為這些害羞也難以當滑頭鬼了吧?——觀察了一下攤位前人群的多少,意氣滿滿道:“本來還準備把這個當壓軸呢,看來不得不提前了。”
比起來撈金魚需要的耐心,套圈所需要的運氣以及兩者都需要的對力道的把握,射箭這種帶有一定競技色彩的遊戲,相對就不那麼受孩子們的喜愛了。攤位前不多的人群裡,想要給另一半展示自己的大人倒是更多一下。
是以沒排隊多久,就到了兩人的位置,奴良鯉伴笑了笑,率先拿起弓箭:“我在曆代花火大會上,可都是很有經驗的。”
奴良鯉伴站得筆直,一腳略上前一些,神态卻很輕松,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顯得十分優雅。他舉起弓,和服寬寬的袖子滑落,露出線條流暢而有力的手臂,将弓弦拉至臉頰,金眸瞄準箭靶時寫滿了認真,倒是少見的風采。
從容地松開捏着弓弦的手指,随着一聲輕柔的“嗖”,箭矢離弦,至于結果隻是從周圍人的目光中也可以得知。
不得不承認射箭的姿勢很好地展示了一個人的體态,也難怪飽受青年男女的喜愛。
失策,給了他這麼一個合适炫耀尾羽的機會。散兵看着圍觀少女們臉上的神情,一想到奴良鯉伴走過來時候的場景,就忍不住想壓低鬥笠,但伸手卻摸了個空——都怪奴良鯉伴,他說祭典還帶着也太奇怪了。
奴良鯉伴沒有急于放下弓,而是再次從箭筒中取出第二支箭,自然也就錯過了散兵打量他的目光。
毫無疑問,這種站立式的射固定靶,對于大妖怪來說自然是輕輕松松,一輪的三支箭全部命中。
“怎麼樣?”奴良鯉伴故作得意地問道。
“幼稚。”散兵不屑地說,唇角卻是微微翹起,但他仍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真是混蛋啊,明明是妖怪的領袖,卻在利用力量來欺負普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