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司很快就避開了祈的眼神。他一隻腳不知所謂地在地上劃來劃去,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那個,也沒、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反、反正她們也沒相信……”
“沒什麼……大不了?”祈難以置信地打斷了他蹩腳的辯解,“先不提那兩位女士是否真的會把你的話當成一句不知所謂的謊言;就算她們認為你在說謊,”她艱難地從緊咬的牙關中逐個擠出音節,“可那種話……一旦被某些有心人聽見,你有想過會導緻什麼樣的後果嗎?”
世人的誇贊追捧?美女的投懷送抱?别開玩笑了!
明智前輩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他的每一句說的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們這群人不過是仗着自身持有特殊能力對他人擅用私刑,就法律的層面而言,确實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者!一旦他們的身份暴露,别說是身處保護觀察期的蓮了,他們所有人都逃不過被送進少年感化院的結局!
剛剛在外人面前為了掩飾才極力壓抑的怒火于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控制,祈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垂在身側的雙手都在因氣憤而不住發抖。
“還是對現在的你而言,這個身份的意義就是用以炫耀與讨異性歡心的嗎?!”
她話語中的指責過于尖銳與直白,刹那間龍司就羞憤地漲紅了臉。
“是啊!”他同樣喪失了理智,不管不顧地當街大聲嚷嚷,“我和你不一樣,向來不懂得什麼叫‘戒備’!但至少我從不會在讨論時隻想着和别人唱反調,更不會一直把那個什麼狗屁偵探的話挂在嘴上!”
“實話告訴你,像你這種總是高高在上,時刻擺着一副‘隻有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的面癱臉,我他媽的真是早就受夠了!”
說完,他惱火地當即轉身欲走,不想卻被一路小跑趕來的杏一把拽住了胳膊——龍司的這副大嗓門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包括她和真,于是兩人連忙從商場裡跑了出來。“龍司,這是怎麼回事?”杏緊張地問,“你怎麼和祈吵起來了?!”
“别管我!”龍司暴躁地甩開了杏的手,固執地繼續悶頭往另個方向走,“反正我也就是個隻會給隊伍拖後腿的人!”
見龍司滿口氣話,真隻得轉向這場争執中的另一個當事人,“祈,你和龍司之間是發生什麼事了?”
可是祈對真的詢問充耳不聞。她臉色煞白,僅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龍司将要離開的背影。真見狀,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卻發現那隻手又冰又冷,掌心裡全是冷汗。
來自真的觸碰令祈稍稍回過了神,“我……龍司他說漏嘴了,所以我……”她嘴唇翕動,半晌都沒能擠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最後她有些強硬地從真的手中掙脫出來,“抱歉,”不知為何,這一刻她竟不敢去直視面前一臉關切的兩人,“我現在無法冷靜思考,能給我些獨處的時間嗎?”
她沒有留給真與杏反應的時間,就轉身往反方向走。恰巧這時,一輛觀光巴士停靠在了不遠處的站台,祈不假思索就上了車。
大巴很快再次啟動,窗外的風景開始逐漸往後倒退,但是那股會讓人低落的酸苦卻始終盤踞在祈的心頭,而沒能像這一幕幕無關緊要的風景一樣被她輕松抛在腦後。
祈不想回酒店,幹脆繞道去了附近的威基基海灘。途中她先預約了幾個水上項目明日的課程,接着又在一家售賣龍蝦料理的餐車旁停下了腳步。就在她捧着大份的蒜香烤龍蝦肉無所事事地到處閑逛時,忽然聽見了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望月……同學?”
奧村春學姐就坐在不遠處的一棵綠蔭下,捧着手機,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原來你是洸星的學生。”相互打過招呼後,奧村學姐新奇地觀察着她繡在校服襯衫上的校徽圖樣,“你們的經曆我都已經聽說了。這趟旅程你們可真是太辛苦了。”
“不……其實,也還好。”祈心不在焉地回道。她突然覺得,與龍司發生争吵一事相比,坐十六個小時的飛機似乎也不是那麼難熬。
“望月同學?”奧村學突然姐偏過頭,端詳着她臉上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嗎?”她試探地問。
理智仍在告誡祈眼前這人不過是來自其他學校一名僅有過數面之緣的學姐,随意向她訴說心事着實是個不明智的舉動。但是,她為什麼必須要遵照自己的理智行事呢——龍司的大嗓門仍在祈的大腦裡反複叫嚣,他的音量太大聲音太吵,以緻于她向來堅信不疑的行事準則都出現了隐隐的動搖。
“不方便說嗎?”她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被奧村學姐盡數看在眼底,“那麼,要不這樣吧,”她微笑着提議說,“如果望月同學願意告訴我你的煩惱,那我也可以與望月同學你分享一個我的秘密,你覺得這個交易怎麼樣?”
也許是她的笑容太溫柔,也許是被龍司喚起的逆反心理在悄悄作祟……總之,祈放棄了與理智的對抗,端着那盤分量過于誇張的烤龍蝦在奧村學姐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和朋友吵架了。”她用塑料叉插起一塊龍蝦肉,猛得塞進嘴裡。
就這樣,祈坐在夏威夷著名海灘附近的一個偏僻、有樹蔭遮擋的角落,一邊吃着龍蝦一邊向奧村學姐叙述了事情的大緻經過——與怪盜身份相關的部分都被她含糊地一語帶過,但這并不影響她向學姐表達自己的困惑。而在她說完最後一句時,那一大盤的龍蝦肉也随之見了底。
“唔,”奧村學姐用指節抵着下颚,評價道,“就算從我這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也覺得那位坂本君說的話有些過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