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些天,衆人對獅童殿堂的探索工作一直在緩慢但有條不紊地推進着。接連從傲慢自負的電視台台長、膽怯怕生的IT企業社長以及神出鬼沒的事故善後者手中取得推薦信後,所有人再一次地站到了全體會議廳這扇緊閉的大門前。
将五張鑰匙卡一一插入門上的空隙處,緊扣的鎖舌立刻就傳出松動的輕響。沉重的雙開門終于緩緩開啟,向他們袒露出藏在這艘遊輪中的最重要的秘密。
然而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行人卻被一張撲面而至的怪異臉孔吓了一跳。在細看後便會發覺那其實是用濃墨重彩在幕布上勾畫出了的一副誇張的五官,再配以上方的半圓形的拱門,竟讓整個舞台變成了一座巨大的不倒翁。據說政治家在選舉成功後會進行為必勝達摩開眼的傳統,看着眼前這尊已經被繪上雙眼的達摩,再思及船内仿佛随處可見的紅色不倒翁裝飾,便可以想見獅童對在此次選舉取勝的渴望是多麼強烈。
作為扭曲的核心區域,屬于獅童的秘寶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被放置在舞台的最中央。假使獅童在這次選舉中獲得了最終勝利,屆時他就會站在現實世界中的同一位置,以領導者的身份向全體國民進行他的第一次演講。
但與此同時,他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而做過的所有卑劣、龌龊的勾當,也都會永遠埋沒于黑暗,再不會顯現于天光之下。
選舉的開票日已近在眼前。他們絕對不能讓這一幕成為真實。
這日離開殿堂的時間尚早,因而所有人幹脆都留在了盧布朗,一邊享用惣治郎先生特供的美味咖喱,一邊讨論着預告信的寄送方式。
畢竟這一封預告的意義對他們而言非同尋常。它既要向世人揭露獅童一派撒下的彌天大謊,又是一份必須要遞送至獅童本人的宣戰布告。是以在商讨期間全員都達成了共識:此次的預告必須做得聲勢浩大。
隻是對于發放預告的具體形式,衆人沒有任何頭緒。雖然摩爾加納自告奮勇表示可以同先前金城時那樣讓他去散發預告信,但思及獅童已經完全掌握了他們的真實身份(包括黑貓在内),且現今的涉谷因選舉在即而戒備森嚴,他們過去的遞送方式顯然已經不再适合這回的特殊情況了。
當所有人對此一籌莫展的時候,先前習慣性地縮坐在角落裡搗鼓鍵盤的雙葉忽然不合時宜地怪笑起來,“哼哼哼,這個時候就輪到我閃亮登場了!”
說罷,她得意洋洋地轉過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将其推到衆人眼前。
這是個尋常卻并不普通的星期六,塞滿了行人的涉谷照舊給人一股難以疏解的憋悶感。也許是因為開票日在即,來往者談論的話題總是繞不開“選舉”一詞,乾僅在街上走了幾步,耳中就不得已地被路人們灌輸了一堆對下任首相的憧憬與期盼。
這股瘋狂的熱情遠遠超出以往,他作為個冷眼旁觀者,自然是覺察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
但就在下一時刻,這一派看似和諧的表象便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成粉碎。
正在放送的新聞畫面不知何時地被替換成了一枚由禮帽與面具組成的特殊标志,緊接着一聲浮誇的貓咪叫聲經由揚聲器的傳播響徹十字路口。于是緩緩流動的人潮在受到聲音的吸引後逐漸停駐,無數張面孔紛紛仰起,将各類眼神聚焦向地段中央最醒目的那一處。
身為這股潮流的其中之一,乾也理所當然地扭過頭,與其他人一樣将自己的視線定格于占據了整面牆體的巨幅屏幕。
“嗯哼,那什麼,大家晚上好!我們~就是大家熟知的‘怪盜團’!”
跟在貓咪之後開始說話的男聲明顯是經過了變聲器的處理,可他的用詞和腔調卻無一不在透露出一股屬于少年人的輕狂與稚嫩。
乾原先也是同絕大多數的圍觀者一般稍顯冷淡地注視着屏中那個過度活躍的怪盜團符号,可在接下來的那個聲音響起的瞬間,他還是難以自抑地提起了嘴角。
盡管同樣是被機械扭曲了原本的聲線,但不難辨出這股更為平和的語氣來自一名與前者年歲相仿的少女,“為了防止像之前一樣被有心人士嫁禍些莫須有的罪名,我們決定以這樣直接的方式與大家見面。”
她這一番别有深意的言論,立馬在圍觀群衆中炸開了軒然大波。
“莫須有的罪名?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上次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人的不是怪盜團?”
他們所關心的疑問随即也都得到了解答。在接下來的數分鐘内怪盜團的成員接連發聲,直白高調地向世間揭露出他們所得的全部真相:近段時間内接連發生的廢人化、精神暴走事件,以及将這一系列惡行栽贓給怪盜團的幕後黑手不是别人,正是現任内閣成員、政黨“未來聯合”的黨首,獅童正義。而他們也會将獅童作為下一個目标,偷走他沾滿罪惡欲望的心靈。
這段簡短的預告影片很快就随着屏幕的熄滅而宣告結束,但其引發的後續效應一時半刻内卻根本無法得到平息。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車站前的廣場,仿佛在等待着怪盜再次出現,洩漏出更多能夠滿足他們好奇心的隻言片語;也有些獅童的極端支持者當即對着怪盜破口大罵,若非現場有巡警在奮力維持秩序,混亂恐怕一不小心就會升級為暴動事件。
然而此刻乾已經頗具先見之明地離開了原地。他沒有忘記上回來東京時遭遇的特殊狀況,也不想為美鶴學姐惹上一些多餘的麻煩。因此早在人群圍堵成一面牆之前,他已然地搭上通往地鐵站的電梯,順道給仍在站内尋找他的桐條家接應人回了條訊息。
正當他照着對方給予的回複在腦内思索前往彙合點的路線時,餘光中忽然瞟見了抹不可思議的顔色。
乾愣了片刻,緊接着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去。
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真是“那一位”女士!與六年前他記憶中的情形相比,她的模樣竟沒有産生任何的變化,無論是如皎月般閃亮的銀色短發,亦或是那身色彩過于獨特的寶藍色裙裝,都令她理所當然地成為人來人往的涉谷站中一個過于獨特的存在。
隻不過讓人感到費解的是,她分明乘坐着上行的電梯,整個人卻依然固執地面朝着下方。而就在扶梯将要到達頂端之時,女性以格外輕巧的動作向後輕輕一躍,穩穩地踩到地面上,然後她又施施然地繞過扶手一圈,這才重新踏着下行的電梯回到他的面前。
“許久不見了,天田先生。”電梯小姐将從不離身的書本扣在肘間,溫文爾雅地向他行了個禮,“能再度與您見面,實屬讓我倍感榮幸。”
對于怪盜在全國範圍内發出的偷心預告,獅童方在二十分鐘後就做出了回應。面對攝像鏡頭,當事人獅童正義慷慨陳詞,表示會與猖狂的怪盜惡勢力抗争到底。
隻是他大概不會想到,他口中的那群“惡徒”此刻就站在國會議事堂的門口,與他的衆多支持者一道看完了這場緊急發布會的全程。
“裝什麼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