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前混亂的處境以及本就深壓在她心底的一點心虛促使她不禁提高了聲音,“山岸同學,你在說什麼?!”
風花卻在唇畔流露出了一點釋然的笑意,“因為我現在終于明白了,那個特别的‘能力’對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說完,她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同樣的問句,“學姐,可以把……你的手槍借給我嗎?之前是學姐和其他人一道特意趕來救我,現在該是我用自己的力量來幫助學姐你們了。”
祈依舊難以置信地瞪視着她。可風花也鼓足勇氣,沒有避開她的目光。
這時不遠處的前線又傳來了爆炸的聲響,真田貼着祈眼角的餘光倒飛了出去。他結結實實地摔在時鐘前的那段台階上,腦袋歪向一旁,無聲地沿着樓梯滑落。
便是在這一瞬間,祈感到自己的那些所謂的堅持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她終是放棄了無用的抵抗,顫抖着手,輕輕地把自己的召喚器放進了風花執着地舉到她面前的手心裡。
“拜托你了,山岸同學。”祈低聲念道。
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她,親自把風花拽到了這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上。
“嗯,謝謝你,望月學姐。”風花微笑着對她說。然後她生澀地倒轉過槍口,将其抵在自己的額前。
如同祈過去所見證的每一場覺醒一樣,在扣下扳機的刹那,山岸風花也找尋到了自心海深處蘇醒的另一個自己的名字,“露琪亞。”
一名以繃帶纏繞雙眼的金發女性從青藍色的光芒中誕生。在她寬大裙擺的裡側,風花雖是合着雙眼,但透過露琪亞的眼睛,她見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全新世界。
“我可以……看見。”幾乎同一時刻,在場所有人的腦中都響起了少女溫柔的聲音,比美鶴利用儀器建立的通訊更為明亮、清晰,“它們的弱點,我全部都可以看見!”
在确定陰影的反應徹底消失之後,風花松了口氣,跟着欣然地彎起嘴角。然而下一秒她的意識忽就斷了鍊,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祈也早有準備。她及時出手,接住了風花癱軟的身體。
“沒關系,”她對匆匆圍攏過來的幾個男生解釋道,“隻是覺醒後的過度疲勞而已。”
他們帶上受傷的美鶴與由加莉趕在影時間結束以前離開了塔爾塔羅斯,不想在返程途中又撞見了個意料之外的人物:暈倒在校門口的森山夏紀。想來她也是和其他陷入昏迷的少女們一樣,受到陰影的聲音蠱惑後被引領至此。但如今他們已經消滅了在幕後作祟的那兩隻黑手,那她今後應是也不會再遭遇類似的事故了。
幾月像個操心的家長一樣特意站在宿舍門外等着他們回去,而一行人在到達時幾乎人手一名“傷員”的慘烈場景着實把他給吓了一跳,立刻手忙腳亂地動用了桐條家的特權為他們呼叫了急救。
混亂的一夜就這樣過去。第二天,祈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去了學校。除卻收獲了來自黑澤同學等一衆同班同學對她昨日無故缺課的關心之外,祈還額外得知了個“有趣”的消息:二年E班的班主任江古田因“性騷擾”受到了處分,目前正在停職反省中。
“诶?性騷擾?真的假的?”對于這條爆炸性新聞,祈充分表達了自己的好奇。
雖然她能隐約猜到處分這事應該和桐條脫不開幹系,卻怎麼也想不到那位大小姐竟然會使用“性騷擾”這麼見不得光的理由。
“誰知道呢,”作為傳聲筒的同學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也是聽樓下的二年級生在這麼傳啦~”
祈淡淡一哂,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算了,就讓江古田去背負這個莫須有的污名吧。如果不是他擅自隐瞞了風花的失蹤,風花也不至于在不見天日的塔爾塔羅斯裡困了那麼多天。
學校裡的話題風向總是變得很快,女生們轉眼就對關于江古田的新聞失去了興趣,改而聊起了時尚雜志上列出的新款連衣裙。可才剛談到最熱絡的時候,坐在祈對面的女生忽然注意到了什麼,她臉上的笑容頃刻便消失了,目光也佯裝不經意轉向别處,做作地擺弄起了自己的指甲。
變得奇怪的并不止是她一個。分明午休時間還沒結束,但整個教室卻莫名地徹底安靜下來。
于是祈順着那個女生的眼光扭過頭,便見到了導緻這個局面的“根本原因”。
桐條美鶴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後。
也不等她開口,祈就搶先一步問,“為什麼來學校了?你今天不是應該請假休息的嗎?”
更準确地說,她今天應該和由加莉一同留院觀察才對。
美鶴的眼神有一瞬的躲閃,“……學生會還有些事要處理。”
莫非是指對江古田的處分?
“是麼,”祈也懶得再去深究,随口道,“那你也别太逞強了,不然會給别人添麻煩的。”
她的語氣裡沒有太多指責的意味,可還有一抹淡淡的绯紅從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學生會會長那張白淨的面容上緩緩透了出來。她沒有再接話,而是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
對此祈是沒什麼反應。倒是班上的那些偷偷在關注她們的眼神統一變得驚詫又古怪。
“所以,來找我有什麼事?”祈回歸正題。
美鶴迅速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我和明彥會在今天放學後一起去探望山岸,”她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對她道,“你願不願意一起來?”
祈聽懂了美鶴的言下之意:她是打算和真田一道去勸說風花加入特别課外活動部。隻是……美鶴明知她對此事的态度,為什麼還會特意邀請她一起?
但不管怎麼說,對于這個邀請,她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當然。”祈回答她。
“那放學後,我會在校門口等你。”美鶴留下這一句,便和來時一樣果斷地離開了。
就像是一個解除沉默的訊号,美鶴的背影一消失,教室内立即恢複了往昔的熱鬧。圍坐在祈身旁的女孩子們也再度把腦袋湊到一起,隻不過此時能讓她們興緻滿滿的話題已經由“雜志上的新衣服”變成了“桐條美鶴”。
“沒想到你居然敢這麼對桐條同學說話……”剛才一見美鶴出現就自發地挪開了眼神的女生對着祈啧啧感歎。
“有什麼不對嗎?”祈有些不解地問,“總不至于還要特意加敬語吧……可桐條同學她不是我們的同級生嗎?”
“但她畢竟是桐條集團未來的繼承人诶,說整個學校都是她的也不為過,平時對她的态度還是尊敬些比較好吧……”另一個女生戰戰兢兢地道。
“說起來,祈你不是還和她住在同一間宿舍裡嗎?”第三個人一臉八卦地湊到祈跟前,聲音壓得很低,“怎麼樣,像她這種家裡超級有錢的大小姐是不是很難伺候?”
“才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誇張!”祈堆着笑敷衍過去,心底裡卻微妙地湧現出一股沉重的情緒。
而在她的斜對側,親切的班長黑澤同學雖是一直面帶溫和的笑容,但直到象征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她都保持着沉默,沒有參與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