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大臣暗恨這個老匹夫動作太快,但還是紛紛順從的鞠躬行禮,面容都是一派驚喜的樣子。
皇上看着下方的朝臣,心裡喜悅。
他垂着眸子,摸索着指尖,又想到最近收到的奏折,三藩之亂想必快要結束了。
眼下正是需要一些事迹宣揚出去,以此來證明他們是衆望所歸。
此次石家所贈藥方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撫摸着衣袖上的紋路,開口道:“衆愛卿,這個藥方朕已經命太醫抄錄下來,宣告天下。”
大臣聽後紛紛稱贊聖上恩德。
朝中,皇上提拔了在這次幫助醫治太子的候選知縣傅為格為武昌通判,命他繼續研究吹鼻種痘法,而石家則是等平定三藩後再賞。
回到乾清宮,梁九功上前來向他行禮,擡手讓内務府的人進來。
皇上将手搭在椅子上,讓慎刑司郎中直接講明原委。
慎刑司郎中見他神情冷肅,也不敢耽擱。
太子的奶嬷嬷劉氏被拉下去後,心中很是慌亂,越想越是害怕。
她猜到皇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當天就将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因着是先皇後挑選的奶嬷嬷,宮中的人對她還算不錯。
大家也都瞧出了皇上看重先皇後,對坤甯宮留下的宮人們都得得了善待,更别提這個被派到二阿哥身旁伺候的嬷嬷了。
二阿哥被封為太子後,劉嬷嬷的待遇更是翻了一番,平時的例銀再加上主子的賞賜,攢下了不少家底。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她的丈夫淩普這幾年來被旁人捧的愈發心氣高,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染上了賭博。
素日裡總是将家裡錢拿去賭,當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欠了太多的錢了。
前些日子丈夫被賭坊拿下了,讓她要麼拿銀子去贖人,要麼就哄騙太子與皇上離心。
她煎熬了幾日,想着先皇後對她的好,又想到家中的幾個孩子,最後還是同意了那個要求。
于是她就總是在太子耳邊提他生來克母,見太子有些遠離皇上了,便去賭坊贖丈夫。
但主事又得寸進尺,要她将帶着天花病人的血痂的棉布放在太子貼身的衣物上,要不然就将之前來往的信件透露出來,迫于無奈她便聽從了。
她是胤礽的奶嬷嬷,自然很方便就能接觸到太子的衣物。
她将這個在太子的衣服上放了一夜,第二日便帶回家燒毀了。
她心神惶惶,還有一絲期盼這事不成。隻是沒想到太子身子這般弱,接觸了一次就得了。
慎刑司郎中原本還覺得這隻是奶嬷嬷奴大欺主,對太子不太盡心,沒想到聽到這話——
他也不敢欺瞞皇上,茲事體大,又是調查了幾日确定後,才來向皇上禀奏。
皇上心裡湧出怒火,面上卻不動分毫。
慎刑司郎中穆陽頓了頓,看了眼皇上的眼色,回道:“奴才查到那賭坊是由白蓮教所開,但奴才趕到時已經人去樓空了,現在正在派人搜查。”
入清以來,白蓮教增加到了百餘種支派,但與朝廷一直處于敵對位置。
他們一直想要反清複明,總是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來暗中起事,令朝中倍感厭煩。但每次剿匪,總是會有另外的起事。
皇上輕輕點頭,想到這個教派就暗恨,但也知道他們不好根除,所以也就按捺着此事,又問:“淩普是被何人引着賭博的?”
穆陽俯首,“奴才詢問了一些人,聽他們說是包衣姚欣曾經主動帶他去賭坊,後來淩普對這事熱衷起來後就不接觸了。”
他微微擡眼,打量皇上的神色,見他面容冷凝,忙低下頭恭敬道:“當奴才去他的住所時,已經被害了。探查他的家人後,發現他曾與光祿少卿的下人接觸過。”
佟國維的遠房堂侄女是現任光祿少卿的妻子,與佟家算是有些關系。
皇上想到這一點,就問:“那是因何接觸?佟家可有嫌疑?”
穆陽搖頭,鄭重的說:“那個下人曾經因為負責府中采買出現岔子,被打了出去。姚欣是與那人在酒樓吃酒的時候遇上的。見過幾次面後,一次夜間,那人醉酒後墜入河中身亡。”
皇上輕蹙眉,手指摩挲着桌面,這件事情佟氏明面上沒有嫌疑,但是事情有些太巧了。
他捏起桌上的奏折,打開看了會,又想起貴妃佟氏,便眼眸一暗,心中的天平還是偏向了一側。
雖然有些懷疑佟家,但貴妃同他這麼多年還是有感情的。
他知道這件事情再往下查不到什麼東西了,歎了口氣吩咐淩普繼續接着調查白蓮教,其餘人便先處置了。
他坐在桌前,看着案上空白的奏折,原本想冊佟氏為皇貴妃的想法倒是消散了。
***
歲月不拘,時節如流。
三藩之亂結束後,石華善因平定三藩有功被授議政大臣。
石文炳為副都統,駐防杭州,未過多久,就升為正白旗漢軍都統。石文焯則由監生授江南松江府同知。
後來石華善上書,懇請皇上将他們轉為滿軍旗,得到應允後被擡為滿軍鑲黃旗,但石文炳仍為漢軍都統。
至此石家多年以來的心願已經達成。
轉眼便到了康熙二十六年,石聽溪坐在蘇勒的身邊,聽着姐姐跟她講姐夫家的事情。
蘇勒前兩年便嫁給了刑部尚書赫舍裡·常泰的兒子察岱,也就是向氏之子。
向氏和敏秀格格的關系很近,自她嫁過去後向氏便待她很好。察岱也很喜歡她,二人相處的很是融洽。
就是小姑子雅爾檀很少回府,她們未嫁人前總是常常見面,沒想到變成一家人後卻見不到幾次了。
石聽溪問道:“雅爾檀怎麼了?我記得聽向氏跟額娘提起過,稱女兒總是回府見她,現在怎麼不回來了?”
蘇勒搖頭,拿起桌上的茶碗,撇了撇茶葉,淺酌一口。
她歎了一聲,“可能是家中事務繁忙。”
她又像是想到什麼般,輕輕掃了她一眼,笑着道:“說不定雅爾檀又有身孕了?她前幾年生下嶽興阿後便沒有動靜了。”
石聽溪聞言心中一歎,那年雅爾檀參加選秀後,被皇上賜給了想到雅爾檀嫁給了一等公佟國維的第三個兒子佟佳·隆科多。
她之前有次偶爾夢中記起佟家那事,才覺出這樁婚事不妥,但事已至此,也無力轉圜。不過就算早知道,她這個小輩也是沒辦法阻攔這樁婚事。
隆科多在現在看來都是前途無量,佟家一直深受皇上器重,自登基起就大力提拔他們家的子孫。
他更是佟家最出色的子弟,更是當今聖上的親表弟,年紀輕輕便是二等侍衛,現在誰能想到他後面會做出那些荒唐事。
蘇勒放下茶盞,側身打量妹妹今日的一身打扮。
石聽溪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紅束腰壓金絲線裙,長發挽起梳了個小兩把頭,上面點綴着珠钗,很是嬌憨可愛,但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個小金簪。
蘇勒用扇子指向妹妹發間的金钗,滿面笑意。
石聽溪見她這幅樣子,不由疑惑摸了摸。隻以為姐姐好奇,伸手将發钗從頭上取下來,遞給姐姐看。
蘇勒接過來仔細瞧着,這是一隻芙蓉石并蒂蓮的金色步搖。
芙蓉石常被稱為“愛情石”,産量極其稀少,簪子上的成色更是極品,粉瑩剔透。
“這個便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送來的嗎?這幾次看你總是帶着。”
石家本就富貴,石聽溪在家中也最是受寵,所以從不缺首飾,每次發間都是不重樣。
石聽溪聽了姐姐的話後,臉頰不知為何染上熱意。忙用扇子閃了幾下,平穩下來才小聲說。
“我前些日子在宮裡遇到了太子,當時私下送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