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依薇坐在佟佳氏身邊，挺直了腰。打量着眼前的石聽溪，見她看向自己就露出一抹淺笑。

石聽溪見佟佳氏與身邊的夫人又聊了起來，就坐回了敏秀格格身邊。

待了會便隻覺房裡悶熱，她喝了些茶水。看佟佳氏起身帶着女眷們往湖泊走去，就落了幾步，去了趟淨房。

回來時就看到王依薇在一棵柳樹前站着，石聽溪目前沒摸透佟家的意思，并不想與她深交。

剛要去尋敏秀格格，就見王依薇回頭叫她。

隻得無奈的走過去，她有品級，所以不用對王依薇行禮。

王依薇對着她行了禮後便擡頭看向石聽溪，溫柔道：“我剛才看到你沒有跟着夫人們走，怕你不熟悉環境，到時候找不到她們，就留了下來等你。”

石聽溪笑了起來，“那就謝謝依薇妹妹了。”

她擡手抓了一隻柳條，那枝芽被她拉的朝她這邊來，葉子翠綠，看着很是清爽。

王依薇看着石聽溪梳着未出閣的發髻，額角兩側有些許碎發，柳條上的葉子偶然被風吹起，落在她的衣領上。

石家傳承已久，石文炳的容貌倒也清俊，而敏秀格格年少時更是漂亮。

石聽溪繼承了父母的精華，也自幼服用靈泉水，皮膚白皙清透，容色出衆。

同她站在一起，倒是讓人有些自慚形穢。

王依薇心中有些酸澀。

她的額娘佟佳氏也很漂亮，她的面容大多遺傳自母親，更是容貌出衆，文采也很好。

之前在父親任職的地方，她也一直自得于自己比其他官家小姐清麗出衆，但也未曾懈怠讀書。

回京後的這段時間，她也很少能找到比自己更優秀的，就算比她漂亮點，但是文學問也不如她。

但石聽溪卻不一樣，她不僅容貌比自己更精緻，聽聞文采也不錯，家世更是不比自己差。

而且——

她曾聽其他官宦小姐私下談到過石聽溪，說對方是内定的太子妃……想到那個人，她的心中便愈發酸澀。

***

王家回京時，宮中的佟貴妃曾命人來請她們進宮。

她當時跟着佟佳氏走在黃瓦紅牆間，路過身旁走過的宮人，隻感覺這裡規矩森嚴。

待進入佟貴妃殿中，便見對方身穿流彩暗花雲錦宮裝，梳着軟翅頭，一側帶着金鑲珠石七尾側鳳簪钗，流蘇墜到肩膀，光是瞧着就很是華貴。

令她不敢再擡頭看，隻覺對方威壓甚重。

皇上在赫舍裡氏故去後，于康熙十六年冊立了鈕祜祿氏為皇後，但她僅僅一年便去世了。

後來皇上一直未再立後，而佟氏入宮一年便從格格封為貴妃，深得皇上喜愛。

佟氏在宮中與鈕祜祿氏都為貴妃，但她在宮中聖眷正濃，太後便讓她執掌宮務，位同副後。

她雖然欣喜于表哥對自己的盛寵，時間一長還是滋生野心，想要晉封為皇後，成為唯一站在皇上身邊的妻子。

隻是皇上這麼多年并未再給她晉封，連烏雅氏身為包衣，也都得了封号，封為四妃中的德妃……

佟貴妃看着下方恭敬行禮的佟佳氏和王依薇，眼眸暗了暗。

想到之前曾再皇上待她的态度中覺察到，自太子出痘後便與她冷淡了幾分，雖說依舊來她宮中歇息，但比往常少了不少親近。

那年她就叫人去查，當得知太子出痘後同她沾親帶故的王家遭到貶谪，乾清宮的小太監還曾偷偷提過皇上讓梁九功毀過一張聖旨——

那其上的話未曾得知，但佟貴妃不知為何隐約猜到了那同自己有關，說不準便是自己一直求得那份晉升的聖旨……

每次想到這件事，她就心中湧出怒意。

雖說不知是皇貴妃還是那個更高的位置，但現在統統被毀了——

當初那事同她并未有多少牽扯，就是有點關聯。

不過是佟家發覺了白蓮教的人在京中潛伏，她在宮中也瞧見過太子身邊的奶嬷嬷更看重金銀，便讓人流露了些話傳到了白蓮教那邊。

至于這些人究竟會怎麼做，她也就不再關注了。

更何況她要做這事之前，佟國維其實并不太贊成，不過他也轉圜不了女兒的想法。隻得讓佟家給她收了尾，心中唯盼着此事莫要再有後續了。

誰知道那些白蓮教的人這般膽子大，得到了消息就開始去接觸太子奶嬷嬷，最後竟然整出來出痘一事。

那幾日佟國維在家中愁的不行，每日盼望着這事早日結束。

太子可是被皇上看的如眼珠子般，若是出了大事，此次定會嚴查，就算與他們沒牽扯，隻要有關聯就夠吃一壺的了。

若是沒事也就罷了，隻當是那王家做事不慎，被白蓮教抓住了空子，買通了消息罷了。

佟貴妃也并未太過怨怼太子，隻是礙于她入宮多年膝下猶空，就從烏雅氏那裡抱來了四阿哥養着。

有了孩子後，才開始對一直養在乾清宮的太子有些厭煩。

皇上頭幾個孩子都早早夭折，自得了大阿哥便格外害怕他也立不住，就将他養在宮外。

後來發現胤禔順利長大，皇上又将三阿哥送到宮外養了幾年，等大些了再接回宮，送回額娘那裡。

胤禛因被統攝後宮的佟貴妃撫養，也和太子一樣都留在了宮裡。

隻是一個在她宮裡，一個被皇上安置在自己的寝殿。

皇上雖常來看她們兩人，但比不得胤礽時刻在他眼前長大的親近。

她每次去乾清宮看皇上的時候，胤礽常常也在處理奏折的他身邊，注意力也并不能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孩子太小，難免就有些吵鬧，每次剛有了些情愫，胤礽就發出些嘈雜的聲音，将氣氛攪亂。

除了這些，她每次看到太子那同赫舍裡氏眉眼相似的樣子，就會回憶起對方。

先皇後隻是赫舍裡家的庶女，那年要不是因為家族中沒有合适的嫡女，不然怎麼能選上她成為從大清門擡進去的皇後。

民間傳聞“非從大清門入者，不可廢大清門入之人”。

先帝廢除博爾濟吉特氏時，與朝臣周旋了很久，最後才以自己是皇帝為由廢了她。後來博爾濟吉特氏還尋了個機會，回了蒙古。

聽聞最後改嫁了，但京城中人都是緘口不言，先皇也未曾表露态度。

佟佳氏想着皇上對赫舍裡氏的感情，便有些愁怨。

活人終究比不過死人，那人死在了皇上最喜歡她的時候，便在他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隻要看到胤礽，皇上就對赫舍裡氏的感情濃厚一分，這讓深愛皇上的她怎麼不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