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面色一變，微微偏頭看着她的臉色，瞧了幾眼終究是看不出什麼，遲疑的道：“娘娘這話這太擡舉她了。”

佟貴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溫柔道：“那确實是本宮說錯了，太子的事情自有皇上為其操勞，哪能讓我們這些庶母來摻和呢？”

她可還記得當時想要管教太子時，皇上那冷冽的話語，每每想到就讓她心中痛苦。

往後隻要提到太子，她的心中便滿是諷刺。

這位太子爺被皇上可捧得太高了，平日裡除了皇上便隻有太皇太後和太後還能讓他聽上幾分。

因着這些待遇，他每次見到皇上後宮中的人都是目高于頂。

她可瞧見有阿哥的妃嫔，待這位太子可是也有了些不喜。

畢竟皇上的兒子那麼多，若是得不到皇上的關注，等入朝之後能得到什麼好差事？

皇上還是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這位嫡子身上，分給其餘人的那些還要再切割成小份，最後得到的也就隻是一點關照罷了。

她每次見四阿哥被皇上忽略，心中也有些難以言說的滋味。

她按了按眉心，隻得安慰自己太子站的太高的人，摔下去也會更疼。

愛新覺羅家的人可一直都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說不準哪天皇上就覺得太子不好了，等到那時候太子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王夫人注意到佟貴妃正在沉吟，她悄悄松了口氣，松了松肩膀。

等了一會，當注意到對方将視線落過來後，又露出笑容看着正在佟貴妃身邊的王依薇，她感激道：“多謝娘娘贈簪，瞧着确實鮮亮了許多。”

實際上卻不是，王依薇面容清麗，更适宜素雅的裝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佟貴妃雍容華貴，總是梳着繁複精緻的滿族旗頭，那上面簪着的钗環具是華麗非常，放在王依薇的小兩把頭上倒是有些突兀。

隻是這畢竟是佟貴妃的心意，她也感念對方能這般給女兒臉面，自然無比喜悅。

佟貴妃笑了一下，她擡起染着豆蔻的手指，輕輕将王依薇鬓角的發絲撩到耳後，最後落在了那華貴的珠翠上，意味深長道：“妹妹可要好好幫依薇選一位夫婿，畢竟這可事關她的一生。”

王夫人點頭，殿中氣氛緩和了些，王依薇便被貴妃拉到身邊坐下，不時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原本的害怕散盡了不少。

隻是見對方滿頭珠翠，妝容精緻，仍依舊不敢松懈，挺直了背坐着。

待二人向貴妃請辭後，走在宮牆間，才覺得放松了些。

王依薇走在佟佳氏身邊，遠遠看到前方有一人向這邊走來，身後跟着幾個随從。

王夫人帶着王依薇靠邊行禮，王依薇低着頭，隻是看到那人身上穿着杏黃色四爪蟒袍。

她入宮前，從嬷嬷那裡聽了宮中的禮儀，知道杏黃色隻有皇太子能穿，心中便猜到他是佟貴妃剛才所提的太子了。

太子在她們這裡頓了腳步，詢問王夫人，“你們是哪家人？”

王夫人恭敬地回道：“殿下，我們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王延弘的家眷，今日得佟貴妃召見。”

“哦？”

太子聲音有些玩味，目光銳利，淡淡瞥了她們一眼，沒再理會她們，徑直往前方走去。

王夫人等到對方走了才直起身，王依薇偷偷向後望了一眼，剛好看到太子拐入另一處拐角，紅牆前露出俊秀白皙的側顔。

她的心跳不知為何快了幾下，直到被王夫人輕輕扯了袖子才回神，轉身快走了幾步跟上後，心緒才平息下來。

王夫人沒注意女兒的動作，待等到坐上馬車，她松了松肩頸，輕輕按了幾下才歎了口氣。

王依薇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想到剛在在宮中的事情，不由困惑道：“額娘，您今日怎麼了？”

王夫人摸了摸女兒的發絲，“剛才在貴妃殿中你可聽見了？”

王依薇擡手倒了杯清茶，她托着下巴回道：“不就是定親的事情嗎？”

王夫人點頭，想到今日碰到佟貴妃所提到的四阿哥和太子，又歎道：“娘娘提的這個人确實不錯，就是咱們家與她确實沒什麼交情。”

王依薇卻是又想到了剛才碰到的太子，将杯子遞給王夫人，暗含着期待回道：“那太子殿下如何？”

王夫人剛接過，沒想到就聽到女兒提了這人，聞言便是一驚，她有些驚詫的伸手壓了壓女兒的唇，小聲驚呼。

“萬萬不可！”

王依薇面露疑惑，又記起殿中所提到的當年之事，有些遲疑的問起：“額娘，阿瑪為何會被貶谪？”

王夫人嚴肅的看着女兒，見她像是仍有些心動，将她拉過來，側耳小聲将當初陳述了一遍。

王依薇睜大了眼睛，良久都沒有說話。

等到快到家時，才有些意興闌珊的道：“那額娘到時候再幫我看看吧。”

王夫人看着女兒沒什麼心思了，才放下心來，又提醒她，“太子與石家可是被皇上定下的，就算沒那事，你們也沒緣分的。”

王依薇淡淡看着窗外，她倒不是因為一面之緣就情根深種了，隻是想到那一眼，心中就帶着些柔情。

後來在宴會上，她跟着佟佳氏看到了伊都立。

對方溫潤如玉，面容清俊，但她遠遠瞧着并未産生什麼好感。

有時便還是會想起太子，每當這時就在想石聽溪是個什麼樣的人。

***

石聽溪輕巧的将衣服上的落葉拂下，側頭看向王依薇。

“我們可要去找夫人們？”

王依薇回過神，将心中的酸澀壓下，含笑道：“姐姐跟我來。”

石聽溪看着已經轉身向湖邊走去的王依薇，想到對方剛才有一瞬走神，也不知道在透過她看誰。

她将手上的柳條松開，葉子輕輕晃動着，卻沒有理會，跟着前面的人往湖邊走去。

敏秀格格跟着佟佳氏她們在湖邊的亭子裡坐着，石聽溪走近就聽到她們的笑聲。

她和王依薇剛走近，佟佳氏就眼尖的看到了她們兩人，揮手叫她們快些進來。

石聽溪笑着進了亭子，坐在了敏秀格格身邊，對方愛憐地拿帕子擦了擦女兒額頭的汗珠。

佟佳氏含笑看着身邊的王依薇端正坐下，才搖頭道：“你們兩個小姑娘出去躲清閑了嗎？”

坐她旁邊的佟國維的夫人赫舍裡氏打趣道：“可能是我們這些年紀大的人聊天過于無趣，不招這些小姑娘們歡喜。我還瞧見其他姑娘落在了後頭，也不知都去了哪，還得你家下人多照看一番。”

佟佳氏一邊應着，一邊又開始望向了赫舍裡氏。

赫舍裡氏看到王依薇面露紅意，“妹妹，你可給依薇相看了？”

佟佳氏搖頭笑道：“沒定下呢，再看看吧。”

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溫柔看着她們，“如果大家有覺得不錯的京城子弟可以提點我一下，我才回京，現在還不太了解。”

覺羅氏撫摸着手邊的團扇手柄，“你們可知道伊都立？”

周圍的夫人面容不變，有個人溫婉搭腔道：“聽過的，是烏雲珠的孩子。”

佟佳氏唇角揚起，端起身邊的茶水，垂眸前看了敏秀格格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