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萱偏頭看着窗外,這家茶樓位置很好,能看到街上的往來行人不斷。
她剛到杭州,平日裡與母親在自家宅子居住。
前些日子跟着母親去了李府,見過李懷秀後,才發現表哥比之往常有些變化。
她們家一年也來不了幾次,每次就是簡單拜訪,與李府衆人近似于點頭之交。
但是她母親同劉氏終究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就算如今關系鬧得僵硬,對方在人前依舊會給自己妹妹面子,人後則是冷淡極了。
對于幾個孩子,劉氏也不像待親近人家那般熱切,府上的下人自是瞧出了主家的意思,更是不将他們家放在眼中。
李如萱的姐姐們聽過幾次下人們的閑言碎語,都不敢到劉氏面前湊。就是怕被劉氏更加厭煩,到時候家中日子過的愈發艱難。
李如萱最開始也不敢接近,隻是發現李懷秀卻是不一樣的。
他秉性疏朗,不在乎家中人的往事。幼時看李如萱溫柔可人,還總是被别的親戚欺負,便多照顧了她一下。
久而久之,兩人就走得近了些,雖然不怎麼見面,但也經常傳信。
李如萱年齡漸長,懂了點男女之情後,再見到李懷秀就帶了點愛慕心思。
李夫人看出來了點,曾找女兒談心,将之前與劉氏的恩怨講明了。
連着勸誡了幾次,隻是讓她好好在家中聽先生講課,莫要再惦記不切實際的念想。
哪能料到,李如萱從沒将母親的勸解放在心上,她怎麼不知道長輩們的事情。
幼時在李府做客,有次曾被親戚私下嘲笑過,她原想着去找劉氏告狀,卻得知了父母的醜事,便不敢去尋姨母了。
那些小孩見她家世低微,還沒人依靠,就變本加厲的欺負她。
回家後,她曾惱恨的想着不要再去李府了,不過那時也沒想過會因為這件事能與表哥走的近些。
李夫人見女兒不聽,便又蹙着眉咬了咬嘴唇,想到之前看過的書,含糊道:“左傳和禮記中可是提過不建議血緣太近的人成親……”
她的父親學識出衆,教養女兒并不迂腐,還曾與她們閑談過近親成婚的危害。
她們姐妹定親的時候,父親選的都是與自家沒什麼親戚關系的人。
見女兒仍是不以為意,她最後肅着臉,目光銳利,冷聲道:“我與劉氏不想再有什麼牽扯,姐妹情就算了,兒女親家是不可能的。你的心思盡早去了,到時候别怪我随便給你找人嫁了。”
李如萱被母親吓了一跳,見她神色認真,知道母親向來說一不二,就點了點頭,把這事壓在心底了。
李夫人每次來劉氏府中,額外注重李如萱的分寸,瞧着女兒同李懷秀舉止得體後,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她一向好強,幼時便是幾個姐妹中最出挑的,家人便格外疼她些,寵的她心比天高,總是希望自己得到的是姐妹中最好的。
因此她才會因為姐姐定親對象比自己的好,而做出那樣丢臉的事情。
後來與姐姐換了親事,父親原是對她有些失望。
但是她還是将父親的心哄了回來,父女二人沒生多少芥蒂,這麼多年劉夫子見小女兒生活落魄,仍是幫襯着李華柏。
雖然婚後家中清貧,但她是真心喜愛對方,也放低身段為了他與關系疏遠的長姐劉氏往來,想讓李本晟能提拔下丈夫。
隻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結果,她也早就放下請求他們家這個奢望了,現在隻盼着幾個兒女能有個好親事。
她給前幾個女兒精心選了家世不錯且還算上進的丈夫,現在隻剩李如萱未定親。
因小女兒最像自己,李夫人平日總是更疼愛她些。而且她規矩學的很好,儀态出衆,就算席上與侯爵小姐站在一起,都毫不遜色。
她每次見了都心中又驕傲又酸澀,想着自己的女兒是被自己拖累了。
若不是她無能,給她挑選婚事又何至于這般艱難。
最近李夫人想着為李如萱選一位高官子弟,但是她的交際圈中與所想的匹配不多。
就算是家世好,但年齡就有些差距了,都是什麼繼妻之類的。
她咬了咬牙,便想來找姐姐幫忙相看一番。
劉氏年少時因為婚事與她有些隔閡,但這些年生活順遂,早已磨平了那些仇怨。
這幾年也為幾個外甥女留意着合适的子弟,這次妹妹過來,便也就拉着她出門參加宴會,而李如萱則是在家中休息。
李如萱來這幾日,在劉氏那裡打聽到李懷秀與石家格格相處的不錯,還為了她開始潛心好學,正準備後面參加科舉謀奪功名。
當時她捏着帕子,回屋後便有些失神。
劉氏和李本晟一直由着李懷秀的性子,既然兒子不愛學四書五經,隻看些詩詞歌賦也可以。
未來做個富家子弟,他的哥哥李懷仁多幫襯也就罷了。
李如萱雖已經放下了與表哥在一起的奢望,但是還是希望他能過得好些。
她這些年看着父親的艱難,便知道科考的重要性。若是父親當時名次再高些,也不會蹉跎了半輩子。
李如萱先前見表哥一直跟那些纨绔子弟在外遊玩,也曾勸過對方上進些,但是李懷秀卻是一直沒往心上去,從未将她的勸解聽進去。
時間一長,李如萱就不再與他說這些事了,怕惹了他厭煩。
未曾想,對方卻是因為珠蘭而改變了。
想到這裡,李如萱就有些怨怼。
自己同他講了那麼多,他卻為了一個隻見過幾面的女子改了想法。
若是未動心也就罷了,但是她曾在劉氏屋裡見過——
李懷秀因收到石府的信而面帶笑容,她從未見過他為了别的女子露出這樣的神色。
他每次對待自己一向是彬彬有禮,如同親妹般照顧,卻也沒因為收到她的信而喜形于色。
李如萱知道李懷秀今天要與珠蘭見面,但昨夜向劉氏請安時,曾聽見表哥對着姨母提過他今日書院也臨時有事,夫子讓他早些去,要帶他跟着一同去見見老朋友。
這位夫子曾在朝中做官,但因官場沉浮,且性情剛直不喜鑽營之道,便早早辭官了,在書院中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