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一時間無法判斷她這話的目的，“……你還在意我們的想法？”

“真冷漠啊，我以為我們現在是好夥伴了呢。”羅德趴到前座，雙手抱住薩姆的肩膀，額頭倚靠在薩姆的肩膀上，看向迪恩，“放心吧，至少現在，我對你們能解開我封印的原因的渴望，遠遠大于我對療傷的渴望。”

羅德這可不算撒謊。

薩姆的臉上流露出不忍和痛心，他既然能輕易相信救過自己、給自己打開拯救迪恩新思路的露比，自然也會給予相同的、甚至更純粹的信任給切實将迪恩救出地獄、并且幫他們破壞了十字路口｜交易契約的羅德，“有什麼是我們能為你做的嗎？”

他不可能認同或是幫助羅德狩獵靈魂，但在其他方面，隻要他能做到……

——幹脆把你的靈魂交給我。

羅德腹诽着，手指勾着薩姆的鬓發，編起小辮子，笑眯眯道：“那就讓我開心啊。”

薩姆認真地點了點頭，少有地沒有過激保護自己的寶貝頭發。迪恩冷峻的面孔下不知在思考什麼，暗暗覆蓋在他心頭上的警惕始終無法消除。但在薩姆的眼神下，他咽下了想說的話，算是默許了弟弟的态度。

三人各懷心事，若有所思，但有一件事倒是達成了共識——他們需要休息、調整，最好還有些娛樂。

諾亞和附在人身上的天使、惡魔不同。諾亞是轉生在人類身上、和人類的身體極端契合的類型。

這就意味着，大部分的諾亞喜歡、或是必須要擁有和人類相似的生存方式。

比如，諾亞鐘愛着人類的食物，并且需要一定的睡眠。當然，剝奪這些東西，并不能殺死諾亞，但卻足以令諾亞感到不舒服。

羅德可是秉承着享樂主義的諾亞之一，她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委屈自己。

“不行，我說過了，我絕不要住汽車旅館！”她堅定地說，“給我訂最好的！”

“羅德，我們在威奇塔，現在是旅遊旺季，房間沒有那麼容易訂的。”薩姆嘗試勸導，“而且，這不是汽車旅館，隻是民宿，很有當地風格的民宿——我的意思，它不需要ID登記，至少不需要所有人的ID。”

他和迪恩的假身份不少，但諾亞小姐還沒有，薩姆打算明天就去打印店搞一點必要材料做幾個不同類型的應急假身份。

羅德可并不管這些，不如說，她對時代的認知總是不自覺地往前倒推。在她被封印之前的時代，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身份問題，千年公的享樂主義可一點都不比她少，“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最好的！”

她不是找到很多以前的古董貨币嗎？

就算沒有能直接用的錢，但她的那些東西的價值，要比面值本身大得多，對吧？

“但是，它們大都不是可以直接使用的貨币。”薩姆揉了揉眉心，畢竟是說不清來路的東西，自然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出手，而且也不能在某一個地方集中大量地出手。

薩姆和迪恩的計劃，是直接和一些認識的老朋友談談生意。

獵人們通常沒有穩定的生活來源，不過，危險的生活通常也會有些意外的驚喜。不少超自然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先要融入人類社會——哪怕是遊走于社會邊緣，也需要人類的貨币。比如一些成規模的狼人家族、吸血鬼家族，超越正常人類的生命讓他們沒有正常的社保号和信用卡，但卻擁有不少現金或是可以直接換錢的東西……其中公認最容易“撈油水”的，當數食屍鬼。

這些怪物在挖掘棺椁、食用屍體的過程中，通常會聚斂不少财富。獵人們殺死食屍鬼，自然也不會放過這些财物。久而久之，獵人們的網絡裡，就出現了不少專門處理這些來路不明财富的人。

這類人的最大的特點、也是最大的優點就是，他們隻做，但不問。

如此行業就像處理獵人應急儲備的銀行，所以他們通常被獵人們叫作“銀行家”。

迪恩也正放下手機，轉過身來，“我讓鮑比幫忙聯絡了最近的銀行家，晚上八點，Candy Bar。”

“我可以進入任何地方，不需要任何錢。”羅德嘟囔着。

迪恩收起手機，“不，我們談過這點了，有點規則，記得嗎。”

“你說了，我可沒同意。”羅德朝他做鬼臉。

“而且，如果想要恢複的話，要盡量避免使用你的力量吧。”薩姆揉了揉羅德的頭頂，他按照自己的思路推測着，在和莉莉絲正面對峙過後，羅德一次「門」都沒有開過，或許是那次的短戰對她産生了影響？

不管是不是，傷痛需要靜養是所有生物的共性，諾亞應該也在此範疇中。

羅德噘着嘴，卻沒有反駁薩姆，那種主觀的關懷無疑加深了她和薩姆之間的契人關系，通暢的契約流動讓她感到一陣舒适。

為了這個，一點點自由的犧牲也絕對值得。

但吃癟是不可能吃癟的，她指着馬路對面挂着彩色招牌的店，“我要吃甜甜圈。”

迪恩循聲望去，原本要說的話被門口立牌上貼着的蘋果派照片堵了回去，他鄭重道：“讓你開心是吧，我去買。”

薩姆哪裡能注意不到迪恩的視線，但幾個小時的車程再加上一天前各種意義上的驚吓，迪恩完全值得一頓高糖的熱量炸彈，“那我去登記入住。”

羅德把後座下面的小箱子翻了出來，“我要換掉這件衣服，上面全是「聖潔」味兒，我不喜歡。”

而迪恩堅決——非常堅決反對她在進入城鎮後還把衣服脫光，在後座換衣服，“诶，那是糖果店嗎？”

街角的半個牌子上面正寫着“Candy”——糖果。

“不，那是個Candy Bar。”迪恩和今晚的銀行家會面的地點就是這裡。

羅德的眼睛亮亮的，思考起裡面會不會以前缇奇時常調的彩虹糖果酒，那酒可漂亮極了。

上次的酒吧裡隻喝到一杯充滿了吸血鬼血液腥味的牛奶，這次可要一雪前恥，她毫無保留地展露出明顯的好奇。

迪恩認真地告訴她，“晚上再去，現在不要亂跑——地獄裡有你受傷的傳言，難保什麼時候就會有惡魔找上門來，阿拉斯泰爾可不像是會輕易放過屈辱的惡魔。”

“诶呀，你是在擔心我嗎？我可真感動。”羅德嗓音甜膩得能擠出糖來。

迪恩嘴硬，堅決否認，“不，我擔心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惡魔動手可不會在意什麼‘傷及無辜’。”

“嗯哼。”羅德沒有反駁，别說是惡魔，她也不會顧忌那些。

溫徹斯特兄弟選擇的休憩地點刻意避開了十字路口，雖然十字路口惡魔并不會随意出現在任何一個十字路口中，但十字路口本身就是一種神學意義上的逢魔之地。

老練的獵人自然會選擇避開一切可以避開的風險。

不過為了晚上睡得放心，羅德還是打算提前準備一些簡單的“防禦工事”。她會将這裡從惡魔的地圖上，隐藏起來。

有一點薩姆說的沒錯，她現在不想惹上任何麻煩，不想和任何惡魔交手，誰知道屁股後面還有沒有像烏列爾這樣、随時打算和她開戰的天使跟着，麻煩極了。

迪恩用眼神暗示薩姆，讓他看着點羅德。

薩姆颔首，卻在迪恩轉身的瞬間轉動眼睛。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他有一點東西想要避開迪恩單獨和羅德聊聊，于是便低聲對羅德說道：“等我一分鐘，我拿了鑰匙和你一起。”

“哦——小壞蛋薩姆還有小秘密啊。”羅德臉上的笑容拉大，下巴一點示意薩姆快點行動。

對面甜甜圈店排的隊可争取不了多少時間。

薩姆很清楚這一點，三步并兩步和前台确認了預約、交錢換鑰匙，便馬上轉身出門，沒有浪費一秒鐘。

但踏出大門之時，羅德卻已然不站在Impala身邊。

正是傍晚，街上的人群正零散地來往，印着卡通的貨車開過，似乎有些故障的發動機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卻引不來關注。每個人都低着頭擺弄手機，絲毫不關注身邊的世界。

“羅德？”薩姆也沒有在意車子、房子和人，他檢查了一番Impala，又從街頭看到巷尾，哪裡都沒有羅德的身影。

走了？

不，奇怪。

Impala的後門還沒有關，後座上羅德的箱子正打開着，一件帶着花邊領和泡泡袖的襯衣壓在藍色格子的馬甲上。

不用說，羅德今晚一定會跟着他們一起去Candy Bar見那個“銀行家”。而顯然，這就是她選好的衣服。

雖然接觸的時間并不算長，但薩姆很清楚，羅德對自己衣服的熱情可比她對一般生命的熱情要大得多。

除非是很重要且緊急的狀況，否則她不會連衣服箱子都來不及合上——要知道，馬路邊可是有許多羅德讨厭的，髒兮兮的灰。

難道是，襲擊？

——這是合理的推測。

但，什麼樣的襲擊會如此悄無聲息，讓羅德都反應不過來？

薩姆狠狠地皺眉，不自然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