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那袋幾乎掏光了自己所有存款才買來的糧,張文遠恨得真想将那袋破米扔到路邊的茅廁中。
然而,扔是不可能扔的。
非但不能扔,還得小心翼翼的捧在懷中,生怕一顆撒了的帶回家。
畢竟這是花了五十三文買來的金貴貨!
回到家中,他隻能一邊小心翼翼将米袋子放入米缸中,一邊自我安慰,“不過是五十來文錢,這些年自己從閻婆惜那裡弄到的錢也不下十兩了,跟這破米不過是九牛一毛,所以算起來還是自己從宋江那裡賺了的。”
“再說,等她忙完了,不就來找我了?等她來找我,不就有大把的銀子了?”
裝好米,張文遠自己在屋子中坐了半天,連燈都忘記點了,直到外面傳來小孩子因不肯睡覺被大人打的哭鬧聲,他才曉得自己竟然枯坐到了深夜。
往日都閻婆惜等他,今日他方知等人是個什麼滋味。
雖然知道她不可能這大半夜的來找他,可他還是抱着那樣的心情,等到了入睡。
第二日一早醒來,自然是怏怏的。為了不誤了點卯,倉促的洗漱一番,來到了衙門,卻發現宋江遲遲沒來。等日上三竿,才見那黑厮姗姗來遲,但卻提了新鮮的吃食請各位同僚品鑒。他傲氣的不肯去接,宋江也并不執意請他,略微讓了讓,便分給其他人了。
聞着空氣中的肉味兒,聽着他們誇着什麼肉質飽滿,酥脆可口一類的話,原本沒有吃朝食的腹中感覺更加饑餓了。
可惡!瞧瞧你們那滿口流油的樣子,真是一群早晚遭瘟的貨!等哪天流放做了賊配囚,看你還如何風光!
在心中将着最糟糕的話都罵了個遍,好不容挨過早晨,中午卻在同僚的恭維中發現宋江換了新衣。看着他炫耀娘子給做的衣服鞋襪和招文袋,張文遠心中才略消的怒氣又騰的上來了。
沒見識的東西,不過是個外室而已,有什麼好挂在嘴邊的。要他說,真正配得上稱娘子的女子,必須得賢良淑德,有好顔色是其一,其二便是得有好家世,最好是縣令府尹的女兒,或者略微低些,同知通判家的小娘子也使得。其三便是有好嫁妝了,若不能十裡紅妝,那樣的女子娶來有何用?不過是玩玩罷了。
隻有宋三郎這種沒品的男人,才略微見個女人,就把人當娘子了。也不怕拉低了自己身份呢。
跟着這幫朽木同僚不陰不陽的應付了一天,等晚上下衙時,便已經累得至極。幸好今日他不用值衙,遊魂般的到了家,正琢磨着煮那八十文一鬥的精米嘗嘗味道,卻見自家門口有個男人的身影晃來晃去。
張文遠被吓得一身冷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在地上撿了根木棍壯膽,戰戰兢兢的走到門口,趁着那人後腦勺就要打去,卻不料那人甚是機敏,一個跳的躲過了木棍,轉過身來比他還底氣十足的嚷嚷,“張押司,你這是作甚!我要真是被你打破了頭,那可是得付我湯藥費的!”
待那人轉身,張文遠才看到是閻婆惜店裡那個昨天讓自己沒臉的夥計,臉一下子就黑了,“你這厮在我門口閑逛什麼?莫非想偷我東西。”
“哼,我要真是賊,挑我東家家裡不好啊,還到你這兒踩點。”唐二牛一臉被侮辱的樣子嚷嚷,“你真是小瞧咱們做偷兒的眼光了。”
被人嘲笑太窮不值得偷的張文遠臉色更不好看了,他知道這人是個潑皮,跟他鬥嘴沒有意義,于是隻能冷着臉說道,“你到我家到底想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