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帳被撩起,一人走進來,抱臂欣賞一番他的慘态,‘啧啧’兩聲,“真狼狽。”
裴浔也笑,“我已夠難過了,你莫再說了。”
向嵘驚疑的打量他,“我沒瞧出你哪兒難過了。”他朝外看了眼,謹慎的壓低了聲音,“我以前倒沒發現,你小子這麼有本事。”
裴浔不解,“什麼?”
“還裝。”向嵘意有所指道:“你和殿下那點事我們可都知道了,我就說嘛,公主殿下哪是會關心一個人的樣子,原來你們早就……”
“夠了!”話音未落,便被裴浔斥聲打斷,“事關殿下清譽,請你莫再胡言!”
他面色驟冷,眉眼間凝聚着一股寒霜,向嵘被他吼得一愣,“這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大家夥都覺得是這樣,怎麼?難道你和殿下沒……”
“我與殿下清清白白,從始至終皆是如此。”裴浔神情認真,一字一頓道:“唯有一事,是我膽大包天,心悅殿下乃我一人之過,還請向兄為我保密。”
提到趙槿,他眼中一片柔軟,“尋常女子的聲譽尚且重要,何況是公主殿下,過往之事我無力幹涉,但今後我不希望聽到營中有任何與殿下有關流言,”他聲調急轉,眉眼肅冷,“此事傳令下去,乃我下的第一道軍令,違者依軍法處置!”
向嵘一怔,少年倚坐于塌,身姿端正,分明才當上将軍,眼中的沉穩冷靜卻非一朝一夕可以養成,他沒見過少年獨戰夏國人時的情形,一人對戰幾十人,還是個個兇殘暴戾的狠人,一看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雖說他們到時,少年形容狼狽,汗水污泥糊了一臉,卻不掩他面上倔強漠然之色,仿佛他并不怕死,隻當這是一場尋常的比武。
裴浔的身手很好,但他依舊無法想象他是如何抵擋得了三十餘人,想來也是驚才豔豔。
過去的三十年裡,他從不敢想這世上有如此出色的少年。
良久,向嵘抱拳應道:“是。”總有這樣一個人,你會無條件服從他的命令。
一炷香後,向嵘提着包袱走出來,趙槿往他身後看去,裴浔已換了身衣衫,銀白直裰襯得他筆挺修長,腰間束着絲縧,更顯儒雅随和。
趙槿掃了眼便收回目光,随後翻身上馬,方梨也騎在馬上,等在一旁。
裴浔從向嵘手中接過包袱,走到趙槿身旁,仰頭看向她,“殿下,我如何回去?”
一聲輕笑引得裴浔側目,阿辭忙用拳頭抵唇掩飾,幹咳一聲道:“裴大哥,你忘了,我們軍營裡最不缺的就是馬了。”
這倒是真忘了。
裴浔尴尬笑了下,對上趙槿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更覺無地自容。
不知她會如何想。
他心中愁緒萬千,阿辭已将馬牽來,他利落上馬,腰間刺痛一下,引得他表情微變。
“怎麼了?”
裴浔被問的一懵,随後注意到趙槿的目光,他恍然,笑道:“無事。”頓了下,又補了句,“殿下不必擔心。”
趙槿深深看他一眼,沒反駁。
日落西山,餘晖照在屋檐、長街之上,金黃光暈将三人策馬疾馳的身影拉長,飄逸裙裾牽動着少年的心,女子的側顔溫柔恬靜,令他的心思無處隐藏。
月色皎皎,光華照影。
某一處院落的一間廂房的窗棂上映出一個朦胧人影。
裴浔坐在燭光下解開衣衫,腰上的血迹已滲透出來,浸濕了整個綁帶,所幸今日臨走前,謝如舟給了他止血藥,那是他自己調配的,效果絕佳。
他将綁帶松解開來,随手擱在桌上。
腰間的這處疤痕足足有十公分,因他白日裡動作幅度極大,原先正在愈合的傷疤有些開裂,鮮血往外滲,形容猙獰,異常可怖。
藥粉倒在患處時,疼的他滿頭大汗,面上一絲血色也無,昏黃的光亮照在他臉上,盡顯疲倦。
他咬了咬牙,重新綁了條布帶。
一切做完後,他才得以卸下力氣,坐在椅子上出了會兒神。
一陣叩門聲響起,他走過去拉開門,“葉姑娘?這麼晚了有事嗎?”
葉婵欠身道:“殿下請公子去一趟。”
裴浔瞧了瞧夜色,想起自己白日裡才說過的話,這大晚上的,又去殿下寝殿,實在是……
他無奈道:“好。”
一路穿過遊廊,想到府裡再無多餘之人,他不免松口氣,連腳步都輕盈不少。
他們在寝殿外停下腳步,裡頭亮堂無比,葉婵揚聲道:“殿下,裴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