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
“太子。”
趙琰回神,忙應道:“父皇,阿槿說的或許在理,但,女子之身要想入世尚且不易,她卻能和男子一般操練,且毫不遜色,假以時日,她定能為大魏效力,為父皇效力。”
趙槿扯了扯唇角,沒說話。
“江卿。”
江冉循聲上前行禮道:“陛下。”
“人是你抓的,你以為呢?”
江冉正欲開口,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
“何事?”
趙槿揚眉,看向江冉道:“這女子掩蓋身份許久實屬不易,不知江少卿是從何處得知的?”
聞言,趙陵也看向他,目光中帶着幾分探究。
被如此打量,江冉汗如雨下,立即道:“臣也是收到一封檢舉信。”
“落款呢?”
“沒有落款。”
趙槿微眯眼睛,緩緩重複一句:“沒有落款?”
衆人神色各異,裴浔側目,對上趙槿瞧來的目光,僅一眼,便移開了,速度之快險些以為是錯覺。
裴浔安靜沉默,不自覺摸了摸懷中的令牌,眼中晦暗不明,隻聽趙槿道:“此封信來曆不明,若是有人早早便發現了,卻有意隐瞞不報,豈不更居心叵測?無論是犯下欺君之罪的阿辭,還是那寫下檢舉信之人,都其心可誅,還是請江少卿好好查查,”頓了頓,趙槿語調幽幽,“若他所圖,不止于此呢?”
此話一出,江冉心中一震。
原是一人犯罪,被她這麼一說,倒是将許多人牽扯進來,無論此人所圖為何,對聖上而言,都是一種藐視。
而當今聖上最容不得有人陽奉陰違,借旁人的手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好似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間,而自己卻躲在暗處看戲。
果不其然,趙陵大怒,當即下了命令,“江卿,給朕揪出此人,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
“臣遵旨。”
“除此以外,今日還有一事。”趙陵看向趙槿,眸中意味捉摸不定,“阿槿,朕聽聞你昨日抓了一人。”
趙槿不閃不避的迎上去,颔首道:“确實如此。”
“你可知他是誰?”
“兒臣隻知,他在大庭廣衆之下,欺辱百姓,強搶民女。大魏在父皇的治理下,本不該出現如此惡行,兒臣出言相阻,他不僅不悔過,反而惡語相加,他侮辱了兒臣不要緊,卻将天下女子都侮辱了進去,父皇曾教導兒臣,民為重,社稷次之。世人多看不起女子,但女子難道就不是民生?”
她一字一句,步步緊逼,“兒臣出生皇室,既享有了榮耀,自該為父皇分擔。”
“此等惡徒,若放之任之,豈非教人争相效仿?那最後不成了父皇之過?”
她三言兩語,便将矛頭抛給了趙陵。
衆人目瞪口呆,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着此等大義凜然之語,着實為她感到汗顔。
她這話半真半假,教人難以分辨。
趙陵盯着她那雙烏澈眼眸,一時無言,竟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殿中寂靜,氣氛一度沉悶且詭異。
良久,趙槿開了口,“父皇若認為兒臣有錯,兒臣甘願受罰。”她垂頭,将姿态放到最低,仿佛她成了那無辜可憐之人。
任誰見了,都不由說一句,此招甚妙啊!
裴浔默默看向趙槿,不知想到什麼,微微抿了抿唇。
衆人小心翼翼看了眼聖上,隻見他淡淡垂眼,看不出在想什麼。
“好,很好。”
趙槿聞聲擡頭,天子神色無悲無喜,“阿槿能這麼想,朕很欣慰。”
得一句誇贊,趙槿臉上卻不見任何輕松之色,反而蹙起眉梢。
她知道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頭。
“但是,”他話鋒一轉,平靜道:“你也說了,民為重,社稷次之。你抓的那人是夏國王子,他若是在大魏出了事,豈非給了夏國一個出兵的理由,到時又将戰火硝煙,百姓流離失所,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話音落定,目色轉厲,緊緊盯着趙槿,他的威壓愈見深濃,衆人下意識将呼吸放輕。
“父皇,阿槿她隻是……”
“朕沒在問你。”趙陵冷聲打斷,言語中染上層層寒霜,“阿槿,回答朕!”
“兒臣從未如此想過。”趙槿蓦地擡眼,眸光亦是冷靜,她坦坦蕩蕩的迎上趙陵的目光,并未被他的氣勢所震懾,那張同謝容一般無二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冷絕清豔,面對趙陵的怒意,她隻是平靜問了句,“父皇為何認為,是給了夏國一個出兵的理由,而不是給大魏一個出兵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