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奴想一輩子陪着殿下,相信這也是娘娘心之所願。”
何嬷嬷早就将趙槿視如己出,這些年來她的變化讓她痛心,可她不曾經曆過她的痛苦,無法感同身受,隻是看着她的臉上少了許多純粹的笑容,更加心疼了。
如今娘娘不在,聖上也要放棄她,明面上是為國為民,可實際上誰又能真正在意她如何想的呢?
“一旦去了夏國,就連我都無法真正保全你。”趙槿語聲淡淡,窗外雷鳴呼嘯,像野獸怒嚎,潛藏在暗處的危險即将靠近,她道:“你就不怕嗎?”
何嬷嬷笑了,流着淚笑了,“至少,老奴還有機會保全殿下。”
幽幽燭火晃動,趙槿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風一吹,室内隻餘黑暗。
回到寝殿,方梨遞來一張紙條,“殿下,這是方才莫大人派人送來的。”
“可說什麼了?”趙槿接過紙條,掀開一看,眸光逐漸陰暗。
“回殿下,來送紙條的人說,莫老爺因受傷而在府裡養傷,莫大人外出辦事,殿下若想做什麼,需盡快。”
趙槿沉默片刻,笑了笑,走到燭台邊上,将紙條丢入,看着火舌吞噬掉上頭的字迹,火光照亮她幽深晦暗的面龐,她垂眼盯着,待紙條徹底化為灰燼,如同不曾出現過一般,終于開了口,“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那殿下……”
“既然他将消息送來,本宮又豈能辜負?”趙槿朝外走去,方梨和葉婵見狀,并未多問,隻是快步跟上,撐起傘擋在她頭上。
風雨凄凄,轟雷掣電。
馬車就停在府外,趙槿走到邊上卻突然頓住了,須臾,她朝方梨道:“方梨,你坐上去,去南街繞一圈,不到亥時不準回來。”想了想,她提醒一句,“記得不要讓人看清你的臉。”
她如此鄭重的語氣,令方梨心底不安,尤其是今夜雷聲大作,敲得她心頭震震,心跳聲有如鼓點在耳邊炸開,抓着傘柄的手指都有些僵硬,多年來的習慣,令她沒有多問,隻是朝趙槿欠身,語氣微沉,“殿下珍重。”
說着,她收了傘,坐上馬車,車夫朝趙槿微微颔首,駕馬離去。
“殿下。”
趙槿回神,邊走邊道:“我們走去莫府。”
“是。”
暗夜中的長街寂寥無人,大雨掩蓋住這塵世的腌臜,所有的醜陋與陰謀在夜色中悄悄拉開序幕。
雨水砸在地面,劈啪作響。兩個單薄纖弱的背影逐漸走向暗處,不曾回頭。
莫府門外并無護衛把守,大門敞開,一眼可見院中空蕩,風吹雨打,隻有零星燈火照亮腳下。
趙槿心中猶疑,不敢随意進去,畢竟莫知鶴的來信裡隻交代了基本情況,并未說明他将護衛也調走了,可若非他所為,眼下又是什麼情況?
難道是有人提前洩露了消息?
“殿下,要不奴婢先進去瞧瞧?”葉婵欲将傘留給她,自己先一步進入,卻被趙槿伸手攔下,她擡眸,見趙槿神色有異,順着她的視線朝前方看去,竟也愣住了。
“裴公子……”她喃喃道。
雨幕裡,出現了一個男子,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紫繡松柏窄袖長衫,頭發用一根白玉簪半束起,手中握着一柄傘,緩緩自雨中走來,他的面容越發清晰,清瘦英挺的臉龐,眉目更顯柔和。
臨近了,他幅度不大的低了頭,嗓音溫潤,“殿下,已為您掃清障礙。”
他的聲音仿佛隔絕了外界嘈雜聲響,盡數落到耳中,格外動聽誘人。
趙槿眼中隐有動容,視線從他頭上那根熟悉的簪子移到他的臉上,相顧無言之際卻似說盡千言萬語,可她知道眼下耽擱不得,便朝他颔首,帶着葉婵往府中去。
“殿下。”裴浔突然喊住她。
趙槿回頭,隻見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柄鋒銳的匕首,他伸到她面前,溫聲道:“用得上的。”
趙槿靜靜看着,卻沒動。
雲聚雲散,又一輪風雨忽至,葉婵不知要等到何時,幹脆收下匕首,“多謝裴公子。”
裴浔掌心一握,放下手,目視二人離開,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莫府很大,好在紙條裡寫了大緻方位,不消多時趙槿便尋到了住處,“是這裡了。”
葉婵會意,上前叩門,裡頭傳來一個不甚清晰的聲音,“誰啊?”
趙槿看着屋内亮起燭光,看着他開了門,一張惹人讨厭的臉就此出現在眼前。
男人似乎喝多了,眯着眼看向她,含糊的問:“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