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背影如此纖瘦,擋在身前時卻又如此可靠。
就像在晦暗天色中,照開一線天光。
空中飄下白色沙礫,他攤開手,怔怔看着白色沙礫落到掌心,瞬間化作了水。
他仰頭,天空中飛絮随風而至,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起初隻是零星一點,到了後來,鵝毛大雪染了一地霜白,落滿肩頭。
寒風凜凜,衣衫鼓動。
初臨大夏,千裡冰封,萬裡飄雪。
一場初雪毫無預兆的到來。
越發的冷了。
趙槿動也不動,仿佛感受不到冷意。
裴浔盯着她滿頭雪花,皺起眉頭。
“不過分,當然不過分。”靜默多時,對方突然出聲,還帶着幾分不明意味,他招手示意随從,“把人帶上來。”
那兩個男女瞬間驚喜起來,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趙槿見狀,總覺得有些不妙。
很快,随從擡着一副擔架走上前,随地放下,動作并不溫柔,濺起了滿地的絮雪,擔架上的白布輕輕顫了顫,雪花落在白布上,立刻融為一體,仿佛不曾出現過。
一男一女的笑容僵在臉上。
周遭所有的聲響都沉寂下來,連落雪的速度都像是被放慢了。
在場的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睜睜看着一男一女走向擔架,他們臉上的神色說不清是空洞還是麻木,隻是顯得有幾分不真實。
似乎眼前隔着沉重的雪山,無論如何,都翻越不過,他們所做一切皆是枉然。
男子走的很吃力,他面色青白,雪地裡的他更顯得臉上毫無血色。
但總算是走到了擔架前,他顫顫巍巍的伸手,卻在碰到白布時蓦地停在半空中,手往後縮了縮,嘴唇嗫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那副模樣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覺得難過。
可大王子卻隻是如同看戲一般,噙着笑,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風雪忽至,那一層單薄的白布之上鋪滿了厚厚的雪花,男子的雙手凍得通紅,可捏着白布的一角卻又如此蒼白無力,在衆人或驚疑,或好奇,或幸災樂禍,或悲怆的目光中,他緩慢地掀開白布。
抖落一層風雪。
一個樣貌秀美,可見嬌小的女子出現在了眼前。
僅一眼,男人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每往下掀開一寸,就心顫一分。
臉上的表情近乎呆滞,仿佛大雪将臨,脊背上也爬上一層寒意,比這滿身的寒涼還要冰冷,他有好幾次張口都發不出聲來,隻能從喉頭發出低啞的控訴,崩潰又無助。
趙槿注意到他的神色,卻不知他看到了什麼,想了想,幹脆下馬車朝他那邊走去。
方梨緊随其後,卻在看到女子脖頸上的傷痕時,瞬間扭過頭去,臉上是心有餘悸之色。
繞是趙槿這般鎮定的人,也下意識蹙起眉頭。
可想而知作為女子的兄長,他該有多痛苦。
人群裡離得近的幾人都看到女孩子脖子上的傷痕,無不面露可惜,甚至都有些不忍的移開眼。
她的脖子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與那幹淨白皙的臉頰相比,完全無法想象她原先該是如何愛美的姑娘。
可如今她隻是一具躺在那,冰冷冷的屍體,再也不會為了漂亮而苦惱。
她的兄長,她的親人,隻能擁着她的屍體,再也無法見到那般天真純粹的笑容。
何其殘忍。
一股滔天的怒火從心底漫起,趙槿擡頭,定定的看向坐在馬背上的男人,聲音發涼發沉,“好好的一個姑娘怎會變成如今模樣?王子殿下是否應該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被诘問之人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無所畏懼,在他看來,被他玩過的人不計其數,若是不慎死了,那也是她們的福氣,從未想過有人會替一群下賤的貧民讨公道。
“小王并未要害她性命的意思,誰知她如此受不住呢。”
“你混賬!”
這句話徹底将男人激怒,他猛地站起,連腿傷都顧不住了,拼了命就想往前沖。
大夏武衛提刀攔截,一柄彎刀不管不顧地就要朝他砍下……
一隻手快速地揪住男人的後頸,将他一拉。
險險躲過一劫。
大魏這頭,衆人提起的心才蓦地放下。
趙槿臉色更陰沉,“大王子這是要當街殺人嗎?”
“怎會。”大王子漫不經心回了句,“若不是他不要命的往前沖,我的人可碰不到他一根頭發。”
趙槿知道糾結于此對他們毫無意義,畢竟這人可不是講道理的主兒,她想起自己最初聽到他的名諱時,世人對他的評價,做事毫無章法,不計後果,是大夏三位王子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