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森随意選了個椅子,就開始了自己的試音。
和裴予肅所說的一樣,這裡的場地不大,棚頂又相對矮,空曠再加上獨特的設計讓這裡的回音效果很好。
但這不夠,遠遠不夠。
如果裴予肅隻是一個安靜欣賞的觀衆,或許可以了,但他不是,他是刀尖上的攀登者。
冰刀劃過冰面的聲音會混淆他的聽力,讓他本就沒有那麼好用的耳朵更難捕捉到那些美妙的旋律。
“還是用音響吧。”裴予肅妥協了,最終還是選擇了容忍通過設備的失真,去換取更大的音量。
冉森無辜地聳了聳肩,熟門熟路地架好了音響和麥克風。
她又稍作調試了一會兒,随即給了裴予肅一個可以了的目光,一直站在擋闆旁邊熱身的裴予肅換了個姿勢,用力一推,滑了出去。
冉森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透過譜架看着裴予肅劃過冰面,定重心的動作無論看過多少次,還是會覺得優雅又有神韻。
尤其是最後站在中心,示意好了的那個點頭,冉森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自己的心跳會加重一下。
今天加重的更多一點,因為今天,她從看客變成了局中人。
裴予肅今天是對着她點頭的。
冉森架好琴,瞬間收斂好了所有情緒,回應式地微微颔首,指尖輕顫,清脆的音符淙淙流出。
《瑤族舞曲》是一首民族風格很強的樂曲,它的前身托生于民族特有的樂曲,後來被改編成了西洋管弦樂。
冉森并沒有動這首歌太多,隻是完全憑照樂感,摘取出了最适合小提琴的部分,加以通順和連貫,她其實心裡總有擔憂——這也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但效果,似乎真的出人意料的好。
裴予肅早在腦海裡構思過很多次自己的編舞了。
用多少步法,哪些步法,加幾個旋轉幾個跳躍,要用到什麼樣的手勢,他心裡大概都有數。
他甚至早早看過很多瑤族民間歌舞的資料,選取了很多感覺自己可以做到的姿勢手勢,私下也有練過。
這些準備,都構成了支撐他現在即興編舞的财庫。
燕式滑過冰面的時候,裴予肅滿心都隻有一個感覺——他這次的決定,真的是無比正确。
想法還是需要真正實施才能看出效果,他感覺自己今天在冰上幾乎有如神助。
每一個跳躍都完美落冰,每一個旋轉都沒有偏離重心,步法用刃都清晰無比。
他用刀尖做樂曲,冰花揚着快樂的情緒。
小提琴的聲音漸強,音符急促地一個擠着一個蹦出來,裴予肅知道這是要進入結尾,他腳步一錯,一個大一字巡場後改為向後擡腿的阿克塞爾步法,然後再次旋轉。
冉森一直留了一半眼睛放在裴予肅身上,目光追随着他的動作,用流暢的音樂表達着自己的呼應和欣賞。
她的情緒也早就被調動了起來,跟着裴予肅的節奏調整着自己,然後在看着裴予肅從躬身轉繼續拎刀旋轉的時候瞬間站了起來。
她自己選的旋律自然心裡有數,這個躬身轉後面明明還有幾秒,而裴予肅卻已經在逐漸改變姿勢,這就意味着重心的改變,和他的動作還沒有結束。
他要... ...做什麼。
裴予肅單手拎刀,逐漸上提,踩着冰面畫出一朵花一樣的痕迹,然後那隻被拎起來的腳越提越高越伸越直,直至高過頭頂。
這是一個非常标準的水滴貝爾曼。
一個難度系數很高的旋轉動作,裴予肅從來沒有在比賽中使用過這個旋轉。
冉森自己是學過武術和舞蹈的,她當然也練過甚至掌握這個動作。
不僅僅考驗身體柔韌性,也很容易拉伸到腹肌和腰椎,是... ...很美麗,但又很殘酷的一個動作。
冉森忍着心裡的急切,完美的落完最後一個音符,才沉着臉往冰場邊緣走去。
裴予肅也慢悠悠地往她這邊滑來,滿額頭的汗珠顯示着他已經脫力的事實,但始終抿着笑,眼睛都有點笑眯眯的表情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同一般的好。
“怎麼啦?”他一邊用毛巾胡亂擦着汗,一邊軟聲軟氣地看向冉森。“是手指頭疼嗎?我剛剛看你手指尖都腫了。”
“你最後一個姿勢,怎麼回事?”冉森沒有被他岔過去,一雙下三白的鳳眼緊盯着裴予肅。“你教練知道嗎?你之前有做過這個方面的訓練嗎?你從來都沒有在比賽上用過這個!你知不知道這個危險性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