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陣雨結束,天放了晴,秋陽杲杲*烤着瀝青路,像是裹着水的生肉在烤架上烤,火裡冒着水氣兒,熏得得人睜不開眼。
特别是在密集的人群裡,明明已入秋,卻仍似乎置身在盛夏裡。
今天體檢,高二分在南區的室内體育館。
沈喚笛自制了一把紙扇,邊扇邊跟着人群走着,洶湧人潮裡,成群結隊。
她擡眼看向排在很前面的那個人群裡最耀眼的人。
莫名的酸澀霎時蔓延了全身,消散掉那晚掉落在輔導書上的面包殘留的蓬松香氣和天台上那場洶湧而來的晚風。
自那天後,他們看向她的眉眼趨于平常。曾經曆的打量和欺淩宛若做夢。
唯有書包最深夾層袋藏着小禮堂鑰匙和那段晚霞。
林郁野與她的關系似乎又退回到原點。
也許本就從未更進一步過。
他本就是高嶺寒松,她從一開始就知曉。
兩人隻是普通同桌。
兩人隻是湊巧在同一個天台相見。
可不管是在哪,彼此的交流仍然少得可憐。
聽到最多的話是他進出時那一句沒情緒的“借過”。
也有意外。
偶爾他睡過去時,那節會越過課桌邊沿的手肘。
可一旦相碰。
他便會像一隻警惕的狼登時睜開惺忪的眼,然後收回手。
他好像像被什麼禁锢着,而她便是那“不可靠近”。
——她太膽怯,不敢問。
不敢輕舉妄動,恨不得将那些心思埋在冰山之下,黃沙之中,永不見天日。
也好過普通同桌都沒得做。
她輕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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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笛。”梁曉霜的聲音。
她沒有和孟雲潔一起走,逆着人/流往自己走來。
沈喚笛态度冷了點兒。
不過,梁曉霜對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
她知道沈喚笛這人沒有隔夜仇,也不喜歡争吵,忍耐是避免矛盾的激化。生氣也很好哄。
于是讨好地塞了一條德芙巧克力,“等會體檢結束,我請你去小賣部喝寶礦力。”
“對不起。”
糖衣炮彈和真誠道歉很有效。
沈喚笛“哼哼”兩聲,就接受梁曉霜挽胳膊的申請。
“對了,喚笛,我一直沒問你。”梁曉霜邊走邊問,“你沒住宿舍,現在住哪啊?”
“啊,我住在親戚家。”她撒了謊,不想被追問。立即換了個話題,“你不和孟雲潔一起走沒事麼?”
梁曉霜佯裝一臉輕松:“吵架了,彼此冷靜幾天吧。”
沈喚笛了然。
生物競賽名額,僧多肉少。
這段日子因為這事兒,隐約聽見好幾個宿舍吵了架。
很多人生物單科分相同,湊不出公平。
一來二去,鬧不愉快。
最後負責競賽和教生物的潘老師拍闆,無條件選了班級前五名,體檢後進行為期一周的培訓。
體檢按學号排隊,分開前,沈喚笛聽見梁曉霜好奇發問:“你為什麼沒報名競賽選拔?得了獎有保送,再不濟自主招生能加分。”
不想說實話,繞了個彎:“考不赢你們。”
梁曉霜笑了,眼神揶揄:“你隻是不喜歡計劃外。”說完,便揚了揚手往隊伍前面走去。
沈喚笛挑了眉。
她真是太了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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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開做心電圖的簾子前,排在女生首位的沈喚笛做好了裡面可能是男醫生的準備。
基于對知識的尊重,她相信醫生都是神聖的,比如他們聲稱乳/房也不過是兩坨肉。
但肯定有道貌岸然的人,不然也不會有上周五的高一體檢後,有女生在貼吧告狀的帖子。
她長呼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第一眼就落在醫生身上,是男醫生。
霎時,不好的記憶湧上。
往裡走了兩步又立即往外走,她想和秦雪說不做心電圖了。
可人多眼雜,她個不高,一時之間找不到秦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