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難道不是這兒?”沈喚笛裝作面露為難,不管演技有多拙劣,她面不改色:“我記得王媽說過就是這一段呀。”
彭小光曬得黝黑,露出白牙,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道:“沒事,我仔細找找,咱倆老同學,保管給你修好。”
說完,他開始認真找尋,眼神堅毅,和初中時稚氣的模樣完全不同。
時光磨滅了太多,改變了太多,給提早進入社會的人留下的是吃進肚子裡的艱辛、圓滑和警惕,使得對曾屬于同一間教室裡的人有着無條件的真誠和親近。
沈喚笛覺得自己方才對彭小光有點過分,對林郁野不甚磊落,比如現在。
她撒謊隻是為了進來看一看林郁野的房間,說出來都很像一個不擇手段的癡兒怨女。
不過她真的不是。
不論何時,她都安分地呆在王媽畫的圈裡。
即使家裡隻剩她一個人的這段時間,她也從未越過走廊,踏進隸屬林郁野房間的兩米半徑内,甚至都沒有駐足幾秒多看上幾眼。
仿若那兒有一道界限,一旦越過,她的暗戀永遠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但主人在就不一樣。
“那好,麻煩你了,老同學。”她學着電視劇女主角的開朗語氣,複刻出一比一的熟稔表情,好似她和彭小光曾是特别好的朋友一樣。
顯然彭小光很受用,敲敲打打更加認真了幾分。
沈喚笛撿起自覺站在浴室裡有些礙事的理由退了出去。
轉身對上林郁野的眼睛時,她也泰然自若,好像她就應該站在這間房裡,陪着大家一起解決問題。
“你先在房間裡等一會吧。”林郁野淡道,“這裡我看着,有事叫你。”
“好。”沈喚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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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野房間沒有什麼太特别的,構造基本和自己房間對稱,空間更大一點。
家具擺設也差不多,簡潔透亮。
這種感覺很奇妙。
明明與自己透過玻璃窗來看,好似沒什麼大區别。
可當自己真正地毫無顧忌地身處玻璃窗之内,空氣中全然充斥着那股熟悉的薄荷柑橘味時,卻又覺得這間房陌生又新奇。
悄步在房間挪動,太貪心反而應接不暇。
——挂在衣架上的夏季校服,牆角裡的籃球,疊放規整的課本資料,桌角的電腦以及擺滿了獎杯和漫畫的靠牆玻璃櫃。
她定了定神,走進了點。
這才發現被椅背遮擋的課桌上有有一支筆和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筆記。
仔細看了一會,是幾道基礎幾何題,用以鞏固練習梅涅勞斯定理和塞瓦定理。黑字當中夾着不同顔色筆作的線和提示。
林郁野的字很像他這個人,帶點冰冷且很有筋骨,寫數學符号時帶點兒熟稔的灑脫。
但這兩頁紙的字迹都很規正,很像幼兒初學寫字時,手不控筆會導緻撇捺偶爾會歪曲的規正,她有些熟悉,大抵是每個課間,她有意無意地瞟見過。
“多加練習”字體又恢複了筋骨。
這是一本寫給誰看的知識點詳解。
沈喚笛的記憶力很好。
林郁野評測考的數學分數是146分,淩叢宇是147分。而江雪映曾在一堂數學随堂考後,向那兩人哭訴maths其實是mental abuse to humans。
答案呼之欲出。
想到自己縫縫補補的英語,眼睛裡竟然有些嫉妒。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看向一旁的電腦。她其實不懂電腦,隻見過沈自強回收過的配件,當時他搗鼓着想要組合起來,最後沒那個技術索性作罷。
林郁野的電腦顯然和沈自強搗騰的不一樣。很薄且屏幕很大,邊框也窄很多。
右下貼了一張史努比貼紙,顔色灰暗,邊緣有毛邊和殘留的膠痕。
沈喚笛認識這隻傻傻的小白狗叫史努比是因為江雪映的書包上有它的刺繡。
在座位上,陰暗地竊聽過淩叢宇他們的聊天——江雪映超愛史努比,整個房間都是它。
不過沈喚笛沒去過。
也許不需要去過。
玻璃書櫃裡,展立相框裡的背景正是江雪映的房間,她張嘴大笑,露出缺牙,手裡抱着史努比玩偶靠在床沿。身邊坐着閉着眼的淩叢宇和眉眼彎彎的林郁野。
左上角寫了字,“2001年2月17日,雪映生日合照留影——林瀚明攝。”
梁曉霜曾和自己八卦過他們三人:不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麼?
她說: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猛地想起淩叢宇調侃江雪映的話:“一屋子狗,幼不幼稚?”
“滾,你再說,我就把你那一屋的NBA海報給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