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尾許是看電影時被枕散,風一大,就完全松開,本想去抓緊飄落的頭繩,感覺到它正巧落在小拇指處,索性沒有管它。
直到熟悉的建築物尖頂浮現,她才驟然轉過頭想拾起頭繩紮馬尾,猝不及防地再次對視上那雙眼。
他側倚着,浮光一折一折躍過他立體的五官上,明暗交錯,看不懂情緒的眸子卻黑得發亮。緊閉的唇覆了一層夜影,令人越發覺得冷。
沈喚笛沒敢再看,低頭去拾發繩,卻發現不知何時林郁野那雙修長又好看的手早已越過中間相隔的地界,他的右手小拇指正巧落在發繩的另一邊,與她的左手小拇指對稱相望。
她擡頭再看,林郁野表情依舊。
對視數秒,他才偏了頭,但沒有收回手。
呼吸一滞,心髒砰砰跳得太過,耳邊隻剩血液汨汨流動的聲響,腦海裡有什麼炸開,許是理智許是煙花。
這種神奇的巧合足以讓她喪失言語,就連淩叢宇的問句她都顧不及,隻聽了個尾巴:“…你想吃什麼?”
什麼吃什麼?
沈喚笛回過神,驚慌失措地扯起發繩,指甲在皮質座椅上摩擦出極細的聲響,後視鏡裡司機似蹙了眉,她也顧不得了。穩了氣息才問:“組長,你方才說什麼。”。
淩叢宇扭了身子扯得安全帶發出聲響,字正腔圓:“小雪在姥姥家吃個晚飯就回來了,現在想吃學校附近的老兵燒烤,人在那等着了……所以你想吃什麼?”
沈喚笛攥緊手心的發繩,“随便吧。”
聽到這個答案,淩叢宇沒有惱,手上按鍵飛快,末了又對林郁野道:“咱倆老規矩。”
得到低沉的“嗯”一聲,他繼續說:“等會到了,咱倆得先去另一頭的便利店買幾瓶雪碧。”
隔了一會兒,淩叢宇又道:“組員,你等會兒先去找小雪吧。”
剛好紮好頭發的沈喚笛說好。
天暗得深沉,淩叢宇又改了主意:“我去買雪碧,郁野你同組員先去,更安全。”
林郁野點頭:“好。”
以往定不吭聲,可眼下沈喚笛怕得很,忙不疊地開了車門,邊小跑邊說:“不用了,我不怕黑。”
淩叢宇愣了幾秒,獨自開朗,開玩笑道:“郁野,沈喚笛不怕黑卻怕你,你冷面閻王名不虛傳。”全然沒顧林郁野黑沉的臉。
----------
炭火兇猛,撒料在火上竄。
等油一塗,滋啦啦的肉香頓時飄香整個巷子内。而燈火通明的霓虹招牌便是尋香的明燈。
老兵燒烤人很多。
等燒烤上桌時,已是二十分鐘後。
“喚笛,你還想吃什麼?”江雪映親昵地半蹲着,翹着蘭花指拿着菜單,蹲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彎着腰,遲遲沒肯坐下。
沈喚笛觀察了會兒,摸了一把凳子,一手的隐隐油膩。
頓時了然。
她抽了幾張衛生紙,倒了點茶水浸濕,而後分次将桌面和凳面擦拭三遍。
江雪映讪笑道:“謝謝你,還麻煩你做這事。我主要是淩叢宇他爸媽小時候抓着我們注意衛生,弄得我也有點。”
“沒事。”沈喚笛忽覺得她挺可愛的,有心逗一逗:“可是麻辣燙和燒烤其實,嗯,不一定衛生。”
江雪映表情讪讪:“我爸媽其實不讓我吃這些,上次來郁野哥家蹭飯也和你說過吧。”
“但是太好吃了,我真的很饞。”
“我爸媽這陣常出差,馬上又要去美國找我兩哥,我有時候的确就想一個人吃點喜歡的東西。”
氣氛有點沉悶。
沈喚笛瞟了一眼,對方莫名眼眶微紅。
“煙味真大,熏得眼睛疼,但這家和那家麻辣燙真好吃。”江雪映找補。
少女心思,隻有少女才最好猜。沈喚笛笑道:“應該是的,不然也不值得下大暴雨你出門越過好幾條巷子去吃。”
“對呀!那天雨真的很大呢。你看惡作劇之吻沒有!”江雪映笑道。
“嗯,的确和江直樹追袁湘琴那天一樣大。”她剛好和王媽看了這段劇情。
江雪映露出一副“你懂我的神情”,差點要尖叫起來:“我倆發小都是男的,對偶像劇都不感興趣。我實在沒人聊天時,我就絮絮叨叨自言自語,就郁野哥還會搭腔。”
好意外,林郁野居然會搭腔。
“我就很喜歡江直樹吃醋,我很喜歡光明正大的愛意,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我一定熱烈表達。”十分坦誠,“你呢?你什麼樣?”
對方眼神熠熠,沈喚笛莫名想到追逐太陽,結果蠟做的翅膀融化,跌入海裡摔死了的伊卡洛斯。
而林郁野就像是她的太陽。
她當清醒的伊卡洛斯。
所以——
“我當一株向日葵就好。”她打啞謎。
路盡頭的林郁野擡頭正看到燦燦燈火下,光暈之中,沈喚笛伸手挽了挽耳邊的發,笑得很溫柔。
他的心忽地跳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