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一起回家時總是天黑夜深時,這次不一樣。
江雪映挽着她的手,兩人迎着半落的秋陽走,身影斜斜,跳進樹蔭間隙裡躲着陽光。
那首歌怎麼唱來着“lonely、lonely、lonely。”
小初放學後自己的lonely walk終于在此刻終畫上了句号。
“我們現在去吃麻辣燙吧,在另一條巷子裡。”
“你不是要我監督你克制攝入高鹽高油食物?”沈喚笛捏了捏她挽着的手。
江雪映笑了:“喚笛,你這樣好像我媽媽。”又有點兒小埋怨:“主要是中午我替你吵架,沒有吃飽嘛。”
沈喚笛笑着投降。
----------
麻辣燙店門店就在街邊。
兩人各自端了滿當當的海碗,找了個靠窗的桌子。放下碗,沈喚笛抽了幾張衛生紙将桌子和椅子擦幹淨才讓人坐下。
“無微不至沈媽媽。”江雪映打趣兒,“我想喝點兒小麥果汁可以嗎?”
“我不喝,你想喝就喝吧。”她笑道。
窗外能看到如淺橘皮般的夕陽正在緩緩落下,雲朵被染成橘紅,月亮已經悄悄地爬了上來。天黑得早,不到五點半,路燈就慢慢地開始亮起。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增多,時不時有孩童嬉笑着追逐打鬧。
江雪映率先吃完,擦幹淨嘴,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口啤酒,才撿起方才沒繼續的話題:“那按你說,你八歲才上小學麼?”
“嗯。”
“那你豈不是比我大兩歲?”
沈喚笛點了點頭,繼續嗦了口方便面。
大概是震撼有餘,江雪映一口氣喝完了啤酒,空罐放置在木桌上發出金屬聲響。
怔怔的,沉默了好久才說話:“喚笛,我發現我對你一無所知。”
“雖然我們是朋友,可好像你從沒有對我談及你自己的事。”
“包括今天你和陳雅唯争論,我很意外。這種意外就像那晚你從天而降解救了我一樣。”
“我沒想過你這麼勇敢。”她語氣淡淡的,似帶了點自責,“我從沒想過要幫林郁野說一句話。”
“你對林郁野真好。”
沈喚笛心裡一緊,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移目緊盯着江雪映的表情。
她緊緊地握住筷子就好像這樣便抓緊了心中旖旎心思套着的面紗。
“什麼意思?”聲線微顫。
“我聽說過,呃,好像陳雅唯救了林山岚。噢,山岚是郁野哥的親弟弟。”
“具體不太清楚了,總之後來,郁野哥不太愛說話了。”
“雖然我看不慣陳雅唯這樣對待郁野哥,但我也好像沒有為他辯駁過。”江雪映略有嗚咽聲,“從小到大,一次也沒有。”
“如果不是淩叢宇和我說,我想不到這些的。”
“我是不是有點兒過分?”
“明明我和他才是發小,可我都不如你一個外人關心他。”
“外人”二字讓沈喚笛噎了一下,筷子在番茄酸湯底中攪動,泛起的酸澀漣漪一路蔓延至心裡。對的,從旁觀者角度看來,她其實是外人。
包括和陳雅唯争論,她其實是沒有立場的。
如果有立場,那隻能和大多數的女孩一樣,喜歡一個人才會自負地自認有立場。
突然想起林郁野說的“我全都聽到了”的話,沈喚笛猛地心漏了一拍。
會被識破嗎?
往後,她還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借着其他理由靠近他呢?
“小雪,你隻是不擅長觀察而已。”回過神,沈喚笛柔聲安慰。
“因為你們是發小,所以林郁野很了解你,也不存在什麼過分。”
“真的嗎?”
豆大的眼淚滾落,江雪映吸了吸鼻子,打了個酒嗝。
沈喚笛見狀抽出紙巾幫她擦拭:“嗯。”
“陳雅唯因為郁野哥欺負你,你是第一個沒責怪他反而維護他的人。”
“他今天肯定特開心。”
江雪映絮絮叨叨的,最後拐了回來:“可我還是對你一無所知。”醉後的哭聲更大了些,引人注目。
沈喚笛哭笑不得又有些無措,隻好拿出哄弟弟的辦法。
“别哭。你想知道什麼?”
懷中人聲音嗡嗡,似胡言亂語:“你是什麼顔色的?他們說勇敢的人是紅色的。”
“那不勇敢是藍色的?”
“應該?”
“那我想我是藍色的。”
江雪映眼神迷離,臉時不時晃着貼上她的臉頰,酒氣噴薄,露出癡笑:
“你喜歡誰?叫什麼名字呀?”
沈喚笛頓然無言地看着夕陽的落下,熟悉的那抹清瘦身影突然出現在對面街道。
刹那間,世界在此刻靜音。
他同身側的淩叢宇在說些什麼。
表情淡漠,黑褲白衣披上了夜色,卻又是此時她藍色世界裡,唯一的五彩缤紛。
她喜歡的人,有一個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也是她無法大膽向世界宣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