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隆冬腳步逼近,天黑得越發快,仿若睜眼是天黑閉眼也是天黑。
操場結了層薄冰,大課間不用跑操,每天準點站在座位上活動身子骨就算完事。飲水機前排隊的人也多了起來。
“你聽說了沒?”江雪映突然開口道。
“什麼?”
“期中考表彰會被上頭要求不準弄,咱們學校本來在新開的市立圖書館租了場地想要開一場的,現在好像泡湯了。”
時間是撫慰眼淚的良藥,江雪映那天哭完後沒再和提及這件事。依舊是樂觀開朗的小女孩。
“所以張貼了成績大榜後卻再沒後文就是這個原因?”打水輪到沈喚笛了,“我其實很久之前在小賣部那聽過了。”
熱水氤氲,暖了被寒風凍結的臉。
“果然是八卦宇宙中心啊,小賣部的阿姨了不起。”江雪映淺喝一口水,頓了頓,“不過我聽說這回單科第一和年級前十名會拍單人照,到時候貼在年級大榜後面。”
“喚笛,你這回生物是第一吧?”她問道。
“嗯。”沈喚笛邊答邊想,林郁野好像是英語第一,是不是到時候也會和他一起拍照?
“你好厲害啊,進步這麼多……欸!滿了滿了!”
霎時,燙感襲來,她立即放下杯子,關上龍頭,還是有開水濺到了褲腿上。還好冬天沈喚笛習慣穿得多,腿倒沒事。隻有虎口處登時通紅。
“沒事吧?還好嗎?要不要去醫務室買燙傷膏?”江雪映關心問道。
沈喚笛打開公共水台的冷水龍頭,嘩嘩淋着消紅,涼意覆蓋上疼痛,她搖了搖頭,“沒事,我習慣了,在家做飯時也常燙着。”
自從兩個星期前,林郁野幾近控訴她藏了很多東西——也不一定是控訴,回憶總是在變化成自己想象的那樣——于是開始試着對江雪映坦陳每一件事背後的理由。
手漸漸凍得沒了知覺,沈喚笛關了水龍頭,上手按了按,好像不疼了,也沒起泡。轉頭拿起水杯,正巧遇到來打水喝的林郁野和淩叢宇。
他喜歡将白色校服套在黑色羽絨服裡,總是帥得很醒目。天越冷襯得他膚色越發的白,人也很精神。
“嗨。”她大方地打了個招呼,眼神獨獨落一人身上。
林郁野點了點頭。
擦肩而過時,沈喚笛聽到一聲極輕的懊悔短歎。
眉心忽怔,步履不敢停。
正準備從後門進教室就聽陳聞清站在走廊上叫自己,她腳步轉了個彎。
“老師叫你來呢,是因為這學期的聯合國模拟提早初賽了,預估12月下旬或一月上旬,你看你有沒有興趣。”陳聞清遞出一份報名表。
沈喚笛猶豫着沒有接。
“老師沒有存私心,這回學校要求的是‘共進’,所以班上英語進步大的,我都一對一問過了。”陳聞清說得很坦蕩,“等确定好你們這部分同學後,我會私下進行一個選拔考試,屆時再組成咱們班的人選。”
“好。”她開始嘗試圓圈之外。
……
剛坐下,林郁野就動了身子,須臾,他推過來一支燙傷膏,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沈喚笛受寵若驚,道了一聲謝謝,麻利地開始塗上。
上回林郁野的确有些小生氣,但從那天後如常四人一起回家。
她猜不透。
沈喚笛想要找個機會問問江雪映或者淩叢宇。
過了這麼久不會再打草驚蛇了。
“喲,小喚笛,想我了沒?”藥膏突然被人拿起,沈喚笛好奇順着視線看去,消失很久的陳翩靠得自己很近。她吓了一跳,連忙往後靠。
“你來幹嘛?”回答的人卻是林郁野。
他語氣似乎很沖。
陳翩笑了笑。
眉宇間浮動一絲隐忍。後退了幾步,嘴抿成直線,“喚笛,我找你有事,可以出來一下嗎?”
沈喚笛面帶窘色,她其實有些為難。
兄友弟恭的兩人似乎磁場不對。
林郁野對陳翩有很大的怨氣,她甚至感到了一丢丢狹隘的開心,可是罪不容連坐不是嗎?
不論陳雅唯如何做,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陳翩攔不住。
而且,陳翩沒有傷害過她,不是敵人。
保持和平是第一要義,是她的人生準則。
她看了一眼林郁野,眨了眨眼睛。
——她其實不知道怎麼撒嬌,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好不好看。大多數的情感交流都是從電視劇裡學習而來。
她想也許此時還未到能與林郁野撒嬌的程度。
但是,她想試試。
她堂堂地想,她和林郁野,總要有人需要繼續再邁出一步。
林郁野偏開眼睛,瘦削如鐵的臉色緩和了些,看向陳翩的眼神化了一些銳利。
沈喚笛點了點頭,起身和陳翩往外走時。
聽見了身後他說的話。
“翩哥,别忘了我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