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叔很生氣,他這個金牌經紀人,怎麼會遭遇此等荒謬之事!正要發作,顧淮之卻搶先一步,把他的怒氣打斷了。
“詩詩是誰。”
夏餘覺得自己不多餘了,舉手回答,他說:“我老闆。MIENNIE的禦用攝影師。”
“幾歲?有照片嗎?”
大家面面相觑,這是在調查戶口嗎?這是相親現場?
“呃……我也不知道。”夏餘咽了咽口水,别的他也不敢多說,以二老闆那個脾氣,一氣之下,說不定把他開了。
顧淮之沒再問什麼,而是轉身離開了。大家一臉錯愕,紛紛看向姜時辰,蕭叔不解問:“時辰,淮之這是怎麼了?他的宣傳照不拍了?”
姜時辰倒是很淡然,他搖了搖頭,回過神,微笑道:“我們繼續拍攝吧。”
“可是……”
“沒關系,我相信夏老師能做好的。”姜時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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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拍攝工作後,林施施去了一趟銀行,查清賬目之後,她看了一下時間,正好,可以去一趟顧家。
一路上的風景如同昨日,兩邊的香樟樹依舊郁郁蔥蔥,小道裡一棟又一棟的别墅依舊璀璨恢宏。林施施看着窗外那陰郁的天,想起了很多事情。人們總會對一段失去的時光念念不忘,即便,它在滾滾人生長河中隻是短暫的一瞥。
可它太美好了,哪怕裹挾着很多傷心的碎片。
站在顧家面前,林施施來回徘徊了幾遍,幾番确認那人不在以後,這才鼓起勇氣,按了門鈴。匆匆跑來開門的人,是陳姐。她一貫整潔伶俐,即便年歲已大。兩眼相望的那一刻,陳姐愣住了,她反複打量着林施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施施微笑:“陳姐,是我。”
顧宋在家,自從顧淮之接任總經理之位,他在家的時間就越來越長,先是養病,後來身體漸漸好了,也一樣,不再忙碌,不再心力交瘁。
看着突然出現的林施施,顧宋的第一時間,是警惕。他手裡還夾着煙,年歲的增加,并沒有減少他的鋒利。他無聲地打量了林施施一番,最後,還是露出微笑,他說:“施施,坐。”
林施施看着顧宋,也感慨良多。她至今無法看清這個人,财政新聞上的他是一個精明狡詐的商人,那一年在機場接她的是和藹可親的顧叔叔,那一年冬天決然又冷酷地跟她談條件時又像一個陌生人。
但無論如何,林施施依舊感謝他給過的支持,無論出于什麼目的。所以,她緩了緩心神,從包裡拿出一張卡,輕放在他的書桌上,平靜道:“顧叔叔,這是還你的,隻多不少。裡面的數目,是你曾經給我的支持,這些年,我都有記錄。”
顧宋掃了一眼那張卡,緩緩吐了一口氣,把煙頭摁掉,放在煙灰缸裡。他歎了一口氣,說:“你是在怪顧叔叔嗎?”
“沒有。”林施施認真道,她的眼神澄澈,十分坦誠道,“我很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無法在最好的學校完成我的學業。”
沒有他雄厚的資金支持,她怎麼能學攝影呢?光是價格昂貴的相機,就足以勸退。
“既然謝謝我,那麼這張卡就不必了。”
“不,你必須收。”林施施堅持道,“這是我的态度。今後,我就不欠顧家的了。”
顧宋一愣,遲疑道:“你……”
“你保重身體。”林施施笑了笑,鞠了躬,這才緩步走出房間。
走出那間房間,林施施突然覺得天空都明朗了。那些悶藏在心頭的小心翼翼,那段寄人籬下的時光,那低人一等的感覺,終于,在這一刻,得到和解。曾經,她在被窩裡偷偷哭泣,她記錄下每一筆零花的費用,她打工努力攢錢,她整理好那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服,直到離開她都未曾拆封。
她徒步慢慢地走在這條小道上,往事一幕幕,在風中,吹散了她臉上流淌的淚。
回到公寓,林施施洗了個澡,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這些年,她沒日沒夜地打工,學習,成立工作室以後,她每天都在奔波之中,拍了無數的廢片,一張一張地修,修到崩潰。一場又一場的比賽下來,每場都墊底,她便去求學,去請教,不停的追趕,不停地努力。
那年,再見到楊帆兒,她在楊帆兒眼裡看見震驚,埋怨,生氣,最後,慢慢消解,全都融化為眷戀時,她第一次主動擁抱了楊帆兒。
這些年,她過得好辛苦,真的,好辛苦。
終于,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