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阿豚
“唔…”
無邊的黑暗中,一陣窒息感籠罩着李淮水,她眼皮沉重無法睜開,隻張大嘴企圖呼吸,卻發覺嗓中像被堵了般吸不進絲毫空氣。
她痛待苦的揮動四肢掙紮半晌,幾乎是滅頂的瀕死感降臨時,才猛然睜開滿是驚懼雙眼。
跌坐在潮濕的茅草上,李淮水大口大口吸着空氣,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身處在髒污低矮的窩棚,身邊坐着一個穿着破爛的女人。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剛剛不是在夏陽侯府書房批閱戰報嗎?
李淮水身旁的女人見她驚醒,便費力的挪動着向她靠近,用一雙枯瘦的手輕撫着她的後背。
“阿豚?阿豚...”
此時李淮水情緒還未完全平複,便在女人一聲聲呼喚與輕撫下用力閉了閉眼,努力回憶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本是一如往常那般,每晚在侯府的書房中批閱戰報至深夜。
隻是她記得…這次忙得格外晚些,加上又灌了濃濃的茶水下肚提神,而後便心髒“嘭嘭”跳個不停暈厥了過去。
再次醒來,就到了這裡。
她這不會是…猝死了吧!
李淮水胎穿到這個世界已有二十三年。她是老夏陽侯存活下來的唯一嫡出血脈,幾年前才剛剛襲爵繼承夏陽侯之位。
夏陽境内連年戰亂,戰事緊張時她幾乎日日處理政務到深夜。
原本以為自己年輕身體好,熬一熬不會有事,沒想到猝死這種事居然發生在她身上…
可是不對啊!
她既然已經猝死了,現在這副身體又是誰呢?
李淮水想到這裡低頭看了看自己黑黢黢的雙手及身上套着的破布麻衣,立即擡頭将目光放在了身邊的女人身上。
“阿豚…阿豚?侬組哇啦?”
女人見她看過來,立即關切的捧住她的臉細細檢查,口中一遍遍的喚着一個模糊的音節,語中滿是鄉音土話。
“阿豚?是喚我嗎?”
李淮水感受到臉上輕柔似鵝毛般的撫摸,順着女人枯瘦的手仔細看了看她被黑泥塗抹的臉。
這女人高顴骨聳眼窩深陷,顯然是一副長期挨餓營養不良的樣子,渾身隻有上下兩塊不知穿了多久的破布蔽體,裸露出的皮膚上更是覆了一層泥殼。身形佝偻瘦弱,長發打結黏膩,說話時聲音尖細卻虛弱。
這女人是個流民。
李淮水對女人身份有了大緻的判斷,心情沉重的閉了閉眼,對自己的身份也有了幾分猜測。
她這句身子隻怕也是個流民。
“阿豚,其,阿豚其。”
女人見她心情不佳,以為她是餓了,便從衣兜裡掏出一塊黑乎乎的麥餅遞來。
李淮水剛剛醒來,本下意識忽略了饑餓,還想再問問女人這裡是什麼地方,沒想到肚子卻在女人拿出麥餅後咕噜噜發出一陣響動。
那麥餅髒兮兮,但此時在她眼中好像散發着奇特的吸引力,令她恨不得立刻吞吃下肚緩解腹中的空虛。
心中這麼想,李淮水手上也這麼做了。
她一把握住女人遞來的麥餅,狼吞虎咽的塞進嘴裡咽下。即使麥餅粗糙也用力咽下,直到空空如也的胃中有了食物,這才思緒恢複清明。
她握着手中啃的隻剩一小塊的麥餅,不好意思的沖女人笑笑,将手中的剩餅遞還:“還剩一些,你也吃吧。你是這副身體的…我是說你是我的母親?”
見女人接過麥餅點點頭,李淮水正要做出回,應便忽覺身下的地面傳來一陣陣的震動。
她隻皺眉思索了一瞬,就滿面驚愕的想起了什麼,立即起身掀起窩棚的門簾望去。
隻見窩棚外是一處流民聚集的區域,放眼望去約百丈之外的平原上則矗立着一座高牆環抱的巍峨的城池。
一道深壕溝渠将這邊破敗的流民聚集地與那城池分隔,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淮水直覺這座城池有些眼熟,卻來不及多想。因為在遠離城池的另一方,是揚起滾滾沙塵飛馳而來的一隊黑甲騎兵。
剛剛李淮水察覺到的地面震動,顯然便是他們制造出的。
騎兵座下馬兒健壯,飛速靠近流民聚集的窩棚區。
她見他們氣勢洶洶而來心覺不妙,就立刻回身将女人從窩棚中拉出,向着與騎兵相反的方向的城池逃去。
但李淮水與女人皆是餓着肚子,胃裡唯一能夠提供體力的麥餅也少得可憐,又怎麼逃的過騎兵的速度?
才跑出二三十丈她們就被騎兵團團圍住,以繩索套住身體拽倒在地。
“膽子倒是不小!往哪裡跑!”
“你們是何人的部衆!軍中難道沒有律法禁止擄掠嗎!”
“哈哈哈!律法?爺爺我就是律法!少跟我廢話!”
李淮水被兵士綁了手腳牽在馬後,正當她奮力反抗嘗試掙脫時,卻驟然覺得甲士的口音及身上的甲胄似曾相識。
她少時也曾前往戰場曆練,這才識得士兵的甲胄及口音。
“襄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