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水與羅百善相對而坐。車上布置簡單,唯一小幾兩軟墊、角落裡一隻小小炭爐,羅百萬正跪坐在軟墊上,掀了掀眼皮。
“近來規矩學的如何了?”
羅百善隻當李淮水是個外鄉粗野小子,言語間甚是漫不經心。
“回老爺,小子學的辛苦,都會了。”
李淮水也隻當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窮小子,免得被羅百善看出端倪。誰知她這邊裝傻,羅百善卻不滿的擰起眉頭,以指節敲了敲小幾。
“看來還是不夠機靈。我如今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出門在外謹言慎行。”
“是,請老爺指教。”
李淮水心中早已将羅百善翻來覆去唾了不知多少遍,但面上還是一派懂事聽話。
羅百善見她這般乖覺,便先是考校一月來所學,而後再三警告她謹言慎行,出門在外要維持着世家子弟的風範,裝也要裝的一派清雅矜貴。
李淮水知曉羅百善此行怕是要帶她見什麼人,又擔心她說錯話壞了事,這才再三叮囑。她表面上越發順從,心中卻不懷好意。
車架晃晃悠悠,約莫半個時辰終于從偏僻的别院來到西市。
“老爺,到綢緞鋪了。”
駕車的小厮向車内的羅百善通報。
他聞言嗯了一聲,沉沉看了李淮水一眼,而後率先起身下車。
李淮水則跟在其後,一下車便見面前高懸的牌匾大寫“羅記綢莊”四個大字。
她停在鋪前,不動神色的迅速将四周打量一番,卻敏銳的瞧見一個身着天青色短衣、小厮模樣的青年縮在角落,待見到羅百善與她,便轉身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不待李淮水細想那青年的身份,前頭羅百善遲遲不見她跟上,便朝小厮遞來一眼。身旁的小厮見狀立時上前,扶着李淮水将她攙進鋪子内。
再看不到外頭的景象,李淮水索性不再執着,隻跟着羅百善一路進了鋪子,往裡邊的會客小廳走去。
綢緞鋪中人人認得羅百善,一路上問好不斷。但見到身後的李淮水皆是滿臉好奇卻又不好開口細問。
直到跟随羅百善進了會客小廳關上門,這才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此時廳中已坐着一位面有短髯的壯年男子,他一身布衣面貌普通,若丢進人群恐怕都挑不出來,實在是其貌不揚。
但羅百善一見到這男子,面上便揚起笑意,大步上前與之寒暄。
“吳老弟,讓你久等了!”
“哪裡,小弟我也是剛到,正好品品羅掌櫃這裡的新茶。”
李淮水原本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此人,卻在他一開口時便眯了眯眼眸。
這人的聲音她記得,正是昨日與羅百善哉主院廳上交談的那名男子。
“這位是?”
二人寒暄一番,男子順勢将視線落在了李淮水身上。
“我正要同你介紹,這位便是你我的貴人了。”
羅百善側身讓出李淮水,令那吳姓男子将她看清。二人言語間遮遮掩掩不肯明說,眉眼卻來回交換着眼神。
李淮水摸不準這吳姓男子的來路,心想羅百善即然叫她扮作李泊晏,想來還是要端端架子。于是便不言不語的颔了颔首,而後一派貴氣自持的模樣立在原地。
“這當真是…”
吳姓男子見她果真氣質非凡,眸中泛起喜色,驚異的與羅百善對上視線。他有些顫巍的開口,卻被羅百善立刻打斷。
“诶,吳老弟,個中詳細待我與你慢慢說,何必着急。”
言罷羅百善将候在門外的小厮喚進來,吩咐道:“去備下好茶,帶公子先去歇着。”
小厮聞聲應是:“公子,這邊請。”
李淮水見羅百善有意支開她,也不好強行留下,隻得自持矜貴的颔了颔首,邁着四方步出了小廳。
“公子,小的已為您備下茶點,樓上請。”
小厮先頭為李淮水引路,示意她上樓去。但李淮水此時立在廊間,透過镂空的窗子向外望去,竟見着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不必,裡頭憋悶,我在堂上逛逛。”
“可是老爺吩咐…”
見小厮猶豫,李淮水立時面露不悅:“青天白日,我還能跑了不成,不過是在鋪子裡挑些緞子,便是通報了老爺也不至不允。”
小厮拗不過她,又不敢在外邊當衆開罪,便不情不願的應了下來。
李淮水率先邁開步子往前便鋪面裡走,視線緊盯着那個熟悉的身影,生怕一個錯眼便看丢了。
待她轉過雕花镂空的屏風來到鋪面裡,這才将那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曉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