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順着李淮水的視線看去,果然見到一對渾身濕透的母女立在山壁邊的土坡上驚呼求救。
因距離太遠,那呼救聲幾人聽不真切,但看那二人腳下洶湧着、裹挾着亂石的洪水,任誰都知道此時的兇險。
“可還能分出人手?須得先将她們救下!”
李淮水這方正要招手将後方忙碌的劉縣令喚來,卻被蕭良先一步攔住:
“劉大人那邊正是忙碌的時候,不若将下官的屬下派出。”
話音落,李淮水看了看蕭良身後僅剩的兩名侍從,那一副文弱的模樣,一看便是做些文書的屬官,哪裡能在這滔天洪流中救下人來?
元崇顯然也不認為蕭良身邊的兩個文士能夠派上用場,加之他此時即使身披蓑衣依舊渾身濕透,雙腳更是泡的發白,早就想返回縣衙去,于是便開口勸說李淮水:
“兄長,不若先行回轉,調派些人手前來這才穩妥。單單就我們幾人,屬實是…”
元崇話中的意思李淮水自然明白。
他不過是在雨中淋的有些受不住,不願意冒險救援那兩個貧民母女但又不願直言拒絕,落得個壞名聲,這才如此勸說。
“若是受不住,你便先回去。”
言罷李淮水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元崇,轉身便支使自己身邊的侍從返回取來了手臂粗的麻繩。
“你們六人,将麻繩結緊困在身上。”
蕭良見六名侍從一一照做後,李淮水甚至還準備将麻繩也綁在自己身上,立時臉色大變上前阻止。
“殿…大人!便是要結繩渡水救人,您也不可親自前去!若是有什麼危險…”
話說到此處,蕭良似是想到什麼不好的後果,立時緊握住了李淮水系麻繩的手,以行動堅決阻止她,并招手令身後的兩名文士上前:
“便讓臣的屬官替大人前去。”
元崇見此也不甘落後,立刻從身後的四名侍從中挑出兩人:“這二人替兄長前去,兄長總能放心了!”
李淮水知曉以她的身份若是真要涉險救人,蕭良就是拼死也會阻止,是以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接受了蕭良和元崇分出的人手。
如此一來,八名身強體壯的侍從與兩名屬官腰間系着麻繩,選了一處水流最細弱最淺的區域,以身體組成一堵人牆蹚進滾滾的泥水中。
而李淮水則留在岸邊,雙手緊緊拽着捆綁固定在岸邊樹幹上的麻繩,單反有什麼異狀,便拉動麻繩将幾人拽住。
起先幾人頂着湍急的水流慢慢向着山丘靠近還算平穩,但壞就壞在泥水中能見度低,又一路順流而來,不知裹挾了多少雜物。
眼見最先入水的侍從已經将那對母女中的孩子抱在了懷中,正往母親身上系麻繩。誰知麻繩剛剛系緊,身邊蕭良的屬官猝不及防下被水中的一節枯木撞倒在水中。
他這一倒,不僅整個人被泥水淹沒,連帶着身邊系在麻繩上兩人也踉跄着跌入水中。
“當心!”
李淮水在岸邊将幾人的情況看得真切,一時間不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緊緊攥住手中的麻繩,擔心幾人被洪水沖走,想将幾人拖住,卻被巨大的沖擊力拉的踉跄向前倒去。
“大人!”
蕭良見狀立時上前一把拉住麻繩,試圖将李淮水拖起,免得她也被拖行摔入水中。
但蕭良也不過是個讀書人,又常年飲酒,身體還沒元恒這副身子強壯。結果便是兩人紛紛摔倒在地,被拖行滑向水邊。
岸上幾人中,元崇所站的位置最靠後。且隻有他身邊還留着兩個侍從,此時卻是最後一個上前的。
“快!快去拉住他們!”
兩名侍從在元崇的指揮下撲上去抱住李淮水與蕭良,而元崇自己則是落在最後,待幾人勉強穩住身形不至于落入湍急的水中時,才上前握住麻繩向後拽。
李淮水這方顧不上關注元崇,她此時隻覺得雙手被粗粝的麻繩磨的疼痛難忍。而水中十人已經有四人摔入水中,巨大的水流沖刷下,那力道讓李淮水覺得隻要她稍一松懈,便會被拖進你水中。
“大人!放手吧!”
蕭良眼見即使幾人全力拖住麻繩,李淮水也不可避免的慢慢向水中滑動。一時間焦急的大聲呼喚,隻希望李淮水千萬不要出事。
而李淮水此時已經幾乎趴在了岸邊。還沒等她想清楚是否真的要放手,便忽然手臂一痛,緊接着感受到身後傳來一股推力。
手上的刺痛讓她不受控制的松了手臂,加之她此時本就在岸邊,是以輕而易舉的便被身後的那股力道推進了水中。
“撲通——”
“大人!”
落入水中的瞬間,李淮水隻聽到蕭良肝膽俱裂的一聲驚呼,随後周遭的聲音便被淹沒,耳邊隻有水聲悶響。
她努力的睜開眼,渾濁的水中卻什麼也看不見。而僅僅隻是片刻,胸中傳來陣陣窒息感,她的掙紮越來越弱。
直到再也沒有力氣,李淮水雙眼一閉,失去了知覺。
… …
撫縣泾河的堤壩經過半月終于修複完畢,因有蕭良元崇親自監管,連帶着整個渭水泾河分支皆被排查加固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