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路勞頓,不若先在府衙稍作休息,稍後下官便為大人安排接風宴。”
劉縣令将姿态放的低,薛儀安卻是沒什麼不适應,隻矜持的擡手止住了劉縣令話語:“我今來撫縣乃是有要事辦,不必如此大張旗鼓,再多生事端,大人隻當是與尋常無異便好。”
“是,大人亮節高風、心懷百姓。隻是…不知大人前來撫縣所辦何事?下官也許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話雖這麼說,但劉縣令哪裡敢真的當作無事發生,隻能繼續陪笑着,企圖從薛儀安口中問出他的來意。
而薛儀安聽了這話,隻對着劉縣令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來此為了什麼,大人難道不知?”
“這…這下官…”
薛儀安這話将劉縣令說的心虛,他知道薛儀安前來定然是為了太子失蹤一事。但他心裡知道,嘴上卻完全不敢接話。
畢竟到現在還沒找到李淮水的下落,他這個小小的縣令,幾乎是将腦袋别在褲腰帶上了。
若是在禦史台的人面前再說錯話,隻怕不出幾日他便要丢官丢命了。
見劉縣令滿腦袋冷汗,薛儀安也不再吓唬他。
眼見跑馬片刻,縣衙已在眼前,薛儀安翻身下馬,站在衙門前回首看劉縣令:
“劉大人何必緊張?不是要為本官接風洗塵?還不進來?”
“是…是…”
經薛儀安這句話提醒,劉縣令才從他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忙不疊的下馬,跟在薛儀安的身後進了縣衙。那模樣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活以為薛儀安才是這撫縣的地頭蛇。
與坐在堂上不過半個時辰,薛儀安便從劉縣令的口中講李淮水失蹤前後的情況了解了個清楚。
他端着茶盞卻不入口,微微擰眉片刻,這才開口詢問:“二殿下還在撫縣之内?我應當去拜見才是。”
“是,二殿下如今應當與蕭郡守同在撫縣南城。”
經過這一番折騰,劉縣令如今已然知曉元崇的身份,是以也沒有跟薛儀安隐瞞。
二人有聊了幾句,薛儀安見在劉縣令這裡再沒什麼有用的消息,便準備動身前去見一見蕭良。
隻是在見蕭良之前,他還需要尋個元崇不在的時候。
畢竟劉縣令常在撫縣這偏僻之地,待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數,不認識宋懷那是正常。但他這幅扮作男裝的模樣是絕對瞞不過元崇的。
至于蕭良是否會如劉縣令這般好糊弄,薛儀安不得而知,隻是希望不要被元崇撞見,以免太快穿幫。
撫縣城西,是撫縣中唯一一處看不見流民的城區。
自泾河決堤以來,周邊大量受災的百姓無家可歸,最終便成了流落在撫縣中的流民。
薛儀安騎馬向城西去,一路上街邊、小巷或坐或躺的流民一個個骨瘦嶙峋落魄不堪。他們似是少見如薛儀安這般的錦衣少年,是以在他路過時紛紛投來目光。
在這些混雜的注視中,薛儀安在一個農婦與孩童面前停了下來。
那孩子年紀不足十歲,此時滿臉泥漿,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雙眸望向他。
那眼神令薛儀安心底泛起幾分憐憫,于是示意身後的侍從取出幹糧分給孩子。
他這舉動雖是好意,但卻引得農婦吓得不輕。她并未拒絕侍從遞來的幹糧,但也沒來得及向薛儀安道謝,隻慌張的将面餅一股腦的塞進懷中孩子的嘴裡。
侍從見狀不由擰眉,正要斥責幾句,卻發覺周圍原本一動不動的流民此時就像聞見油腥的豺狼般,紛紛餓紅了眼圍了過來。
“大人!行行好…您行行好,也分我一塊…”
“餓啊,救命啊大人!”
“退後!此乃京中侍禦史宋大人,誰敢造次!”
見此情形,侍從立即反應過來爆喝一聲,抽出腰間佩刀震懾靠近的流民們。
薛儀安見此面色未變,隻将随行幾人包袱中的幹糧全部取出分散抛出,将圍堵的流民吸引開來。
随後他便準備打馬離開,卻被起先那對母女攔住。
那對母女此時跪伏在薛儀安馬前的泥地上向他叩首
“大人大恩,民婦無以為報,原将這孩子充作灑掃仆婢驅使,還望大人不棄!”
許是流離失所的日子當真不好過,那農婦此時抓住薛儀安的善心,便想将自己的孩子獻上,也算是為孩子謀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