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副場景,江渺忙沖過去拍他的背,一邊拍一邊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沒事吧!”
福至心靈的,她脫口而出“可能是外面太冷了,我們進屋再說。”
緩過勁來的溫昱漸漸止住了咳嗽,一隻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了江渺的衣袖,蒼勁的骨節泛出烏青,他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
“抱歉,我身體有些不好”
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眼眶紅潤,裡面還有亮晶晶的淚花,他接過江渺的話,說“那我們進屋裡說吧”
細看了他兩眼,江渺點了點頭,她總覺得溫昱像一朵脆弱易折的小白花,稍有不慎便會枯萎墜落,因此推他的時候格外小心。
屋子裡面并不敞亮,隻有幾盞寒酸的油燈,和侯府内外奢靡富貴的形象大相徑庭,饒是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土狗也覺得離譜。
不過這個關頭也不容她視察府情,反手把門關上,不顧溫昱震驚的目光,薅着他直奔屋子的西角落。
那裡擺放着一排書櫃,一張書桌,書桌前的窗戶關的很嚴實。
江渺用手指在窗紗上捅開一個小口。
門外,樹上幾人利落地跳了下來,呈三角形向屋子緩緩逼近。
看到她的舉動,溫昱似乎才明白過來,在後面拉了拉她的衣服,聲線飄忽。
“嫂嫂……”
江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退下來蹲在他身前,用氣音說“外面有殺手!”
夜晚環境本就寂靜,此話一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一時間有些呼吸不過來。
看他仍懵懵懂懂的,江渺靈機一動,趁火打劫道“他們似乎是沖着你來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從有記憶以來他就待在侯府,從來沒有外出過,甚至于連朋友都沒有,絕無可能得罪誰。
聽到這話溫昱立即搖頭否認“不會,府裡的人我都認不全,更别說得罪誰了。”
江渺很符合時宜的點了點頭,還想旁敲側擊的暗示幾句,遂循循善誘道“那就是謀财,侯府的好東西都在庫房,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比較特别的。”
“比較特别的……”
火光映亮了少女清潤的面孔。
瞥見她閃爍微光的雙眸,溫昱忽然往後挺直了腰,這個伸展的動作看似毫不起眼,卻無形中把她整個人都攏在了陰影下,形成一個絕對掌控的方位。
她隐約覺得不舒服,但并沒有多想,依然期許的望着他。
“啊~”似乎想到了什麼,少年微眯了眯眼,嘴角揚起少許未知的笑意,綢緞般的發絲染上了夜色的溫度。
“前幾日哥哥倒交給了我一樣東西。”
就是了!江渺絲毫沒有意識到兩人間微妙的氣氛變化,聞言很是驚喜。
“在哪兒呢?”
“在……”手腕的玉镯恍過一抹冷光“那個方——”
“嘭!”
大門忽然被撞開,門栓四分五裂,最先進來的兩個黑衣人手持短刃巡視屋内,很快發現二人。
“在那兒!”
打頭那位将手中的匕首挽了個漂亮的刀花,面罩沒有遮住的眼睛透出森然和狠辣。
後面幾人跟着湧進來,并不寬闊的屋子一瞬間擠滿了人,敞開的大門冷風呼扯,吹的燭火左右搖擺,地上淩亂的影子也跟着晃蕩。
見到這副場景,江渺腿一軟跌倒在地上,溫昱伸手扶了她一把,趁彎腰湊近時飛快在她耳邊說“那邊壁畫後面有一個小門,可以通到祠堂,快走!”
江渺:啊?
法治社會長大的她哪見過這場面,黑衣殺手已經逼到跟前,溫昱順勢推了她一把,眼前的場景飛速變幻,再擡頭時,伴随巨大的轟隆聲,一整排書架應聲倒塌,暫時隔開了來人。
好在自己心理素質過硬,僅僅傻眼了幾秒鐘就意識到千萬不能掉鍊子,本來她想賭一把,賭這些人顧忌她的身份不會出手,也賭自己的主角光環。
但真的身處如此激烈的場面中,才知道有多吓人。
幾個書架顯然攔不住身手敏捷的黑衣人。
僅僅愣了片刻,她爬起身取下青銅吊台上的燭燈,奮力扔向倒塌的書架,燈油在空中劃出弧線,灑在七零八落的書頁上,一瞬間面前就被火焰填滿,熱氣盤旋上湧,火舌吞噬周遭黑暗,迫使那些想要翻過來的殺手隻能急步退開。
她看準時機,快步跑到溫昱身後,推着他直奔那邊的壁畫。
江渺:“是這兒嗎?”
嗆人的濃煙很快充斥了房屋,大火四處蔓延,溫昱霎時又劇烈咳嗽起來,沙啞的聲音卻異常的冷靜“直接推開!”
聽到這句話,她竭盡全力往前猛沖,緊接着眼前一花,冷空氣鋪天蓋地湧向二人。
後面果然是條通往祠堂的小路,遠處祠堂房屋輪廓在樹影後浮現,屋檐下火紅的燈籠醒目非常。
今天月亮格外的圓,夜也格外的靜。
鎮遠侯府卻破天荒的混亂。
溫行舟那邊,不知什麼人混進了露風苑,偷偷往謝婉迎的藥裡下毒,雖然被他及時察覺,但少量入口,謝婉迎當即吐血不止,昏迷不醒。
他一邊找來大夫,一邊下令封鎖侯府,召集所有人到露風苑排查。
因此,往日總有人照看的祠堂今天一個人也沒有。
祠堂修在高台上面,江渺看着樓梯犯難。
溫昱這會兒又恢複了最初那副溫溫和和,平平淡淡,外加一點兒小可憐的模樣,他望向江渺,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透露出一絲局促不安,看得人心疼。
後面的黑衣人緊追不舍。
知道他肯定又要說什麼你快走,别管我之類的瑪麗蘇文學膩歪話,江渺果斷制止他的話頭,彎腰湊近問道“腿一點兒也走不了?”
溫昱一怔,烏黑的眼怔怔的望着她,說“能走一點兒。”
那不就行了,這倒黴孩子也不早說,她差點都打算背他了。
“那我扶你”她順勢環過他的腰,溫昱撐着輪椅借力起身,然後把重量放在她身上,一瞬間,江渺隻感覺面前仿佛多了堵牆。
江渺“……”來個人告訴她,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清瘦弱小的人,站起來這麼大一隻!
溫昱把手搭在她肩上,遠遠看去,像是他把臂彎下的女子捂在了懷中。
雖然兩人此刻确實依偎在一起。
他說隻能走一點,但實際上已經可以自己邁開腿了,放在現代的康複工作中,簡直可以說是世紀性的進步。
奮力爬上最後的台階,她正準備騰出一隻手推開面前半阖的木門,卻沒有注意腳下過高的門檻,重心不穩,連帶着懷中人一起栽倒在地。
也就這片刻功夫,身後冷光閃過,黑衣人揮刀直直落下,逼近面門。
溫昱伸手一扯旁邊的黃幡。
“咻咻咻”
無數冷箭自屋頂飛出,立刻便有兩個殺手應聲倒地。
然而對面剩下的人僅愣了一瞬,仍不管不顧的沖進來,江渺靈活的翻身爬起,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抄起背後的靈牌就砸向對面。
被頻頻阻礙,又折了兩人,領頭黑衣人狠啐了一口,幹脆放棄躺在地上的目标,打算先解決她這個礙眼的家夥。
偏就在此刻,房間裡忽然響起一陣吱嘎吱嘎的機械運轉聲,地闆恍惚震動起來,開始搖晃。
地震了?
她下意識轉頭看向溫昱,見他正蹲在角落,把手從一個圓形的裝置上收回。
察覺她的目光,他一改之前陰沉的氣質,有些頑皮的笑了笑,眉宇間分明稚氣未退卻透出奪目的鋒芒,原本清潤幹淨的瞳色也變得難以捉摸。
“嫂嫂”他輕喊道。
心髒一抽,腳下突然淩空。
在落下去之前,江渺清晰的看到,他用口型無聲說了幾個字。
“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