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忽然變得安靜。
很快,他主動拐開了話題,竟連之前她漏洞百出的說法都沒再深究。
“婉迎昨夜中了毒,大夫說需要琉璃血做藥引”他淡淡看她一眼,絲毫沒有求人辦事該有的态度,自始至終都用命令的口吻施舍道“一點兒血換别人一條命,對你不算什麼太大的損失。”
随後,他起身徑直往外面走,看都沒看她一眼,隻留下句“隻要婉迎醒過來,之後我會補償你。”
路過的那刻,青年揚起的衣袍掃過她的手背,留下一絲兒溫涼的觸感。
江渺瞬間收回眼淚。
溫行舟走後,雀穗如釋重負,帶着哭腔焦急詢問道“夫人,您剛才到底跑哪兒去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江渺問。
“卯時初”雀穗答,當時她還在呼呼大睡,被人叫醒後進到屋内,隻看見溫行舟的那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侯爺在這兒等了你差不多半個時辰了,夫人您到底去哪兒了啊?”
江渺換算了下時間,這會兒差不多才六點半,時間早的很,溫行舟倒挺舍得為謝婉迎的事兒奔波。
她故意把溫昱扯進來,就是為了打亂他的節奏,讓他無暇顧及自己。
好在她賭對了。
江渺沒有和雀穗過多解釋,将手裡的瓷瓶握了握,她吩咐雀穗留在門口等人。
女主雖性子溫和,但大多數時候都很有主意,見此,雀穗沒有多問,也沒有過多懷疑,依言守在門口。
不一會兒,幾個護衛帶着位年過五旬,兩鬓斑白的老人走進院内,無需多猜,隻消看那護衛一眼,就知道這是溫行舟派來的人。
會意到她家夫人的意思,雀穗畢恭畢敬的把人請進來。
彼時,江渺已經重新換了件水藍色的裙襦,好生洗漱打扮過,整個人像三月潋滟綻放的桃花,美麗卻不帶鋒芒。
她将溫行舟用過的茶盞收起,坐在桌邊給自己斟了杯熱茶喝。
袅袅茶霧模糊了少女昳麗的臉龐,恍然間生出幾分出塵的仙氣。
雀穗攔住護衛,目送大夫進到屋内。
隔着屏風,老郎中擡手做鞠,道“給夫人問安。”
聽見外邊蒼老沉着的聲音,江渺沒有立即回話,纖長的手指間把玩着玉白色的瓷瓶。
良久,才問“溫行舟叫你來的?”
老郎中如實回答“是。”
江渺再問,聲線冷冽“取血?”
“是。”
見裡面逐漸沒了聲響,老郎中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位究竟是個什麼脾性他也不太清楚,隻感覺不好應付的樣子,自己周旋在幾人間,恐稍有行差踏錯便會萬劫不複,謹慎些終歸沒壞處。
沉默了許久,江渺終于施舍般開口“既如此,先生進來說話吧。”
聞言,老郎中抹了把額上的汗,低聲應是。
“我聽先生的口音倒不像京城中人。”江渺颔首示意他站在原地,随後雀穗上前為他布置座椅。
這話聽着有些不對勁,老郎中愣了片刻,躊躇坐下,這才慢半拍回道“小人是江南柏州人氏,侯爺昨夜遣人快馬加鞭護送小人上京,适才剛到的侯府。”
江南人,果然如此。
“那不知謝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竟要用人血做藥引?”江渺面帶擔憂,蹙眉抿了口茶道“我沒有别的意思,若我的血真的能救人性命,就當是積德行善我也會同意,隻不過你為人醫者,應當知曉取人鮮血做藥引這種事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了些,我也得了解清楚才能放心啊。”
“夫人的擔憂并非沒有道理。”老郎中和善的捋了捋胡子,心中警惕逐漸消散幾分。
“但謝姑娘的毒蹊跷,我不便和夫人多說”溫行舟囑咐過他切莫多言,糾結片刻,他橫模兩可的解釋道“不過夫人大可放心,這方法是我們那兒的古法,對這毒很有奇效。”
料到他嘴嚴,江渺也識趣地沒有追問。
過了半晌,見她一直沉默,也沒有示意自己取血的意思,老郎中頓時有些焦急,無奈硬着頭皮提醒道“夫人……”
“先生之前可曾見過琉璃血?”江渺忽然出言打斷,柔和的眉眼并無異樣,嘴角常攜着的微笑無端讓人松懈。
老郎中一頓,如實回答“幼年跟随師傅四處行醫時曾有幸見過一次。”
她點點頭,目光越過他望向後面的雀穗,雀穗心領神會,走到她面前拿過瓷瓶。
那老郎中各看兩人一眼,不明就裡的接過送到面前的瓷瓶,試探地放在鼻下嗅了嗅,臉色微變。
他将瓷瓶還給雀穗,明顯看出了琉璃血的蹊跷,并不買賬“夫人這是何意?”
江渺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坐在上位遙遙打量他。
“先生不是要琉璃血做藥引嗎?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