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翀嚴肅的面孔終于有了一絲松動,嘴角勾起極淡的笑,對她的話顯得很有興趣,颔首吩咐“那便把你的猜測說來聽聽。”
感覺緊繃的氣氛得到松懈,江渺故作惶恐的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畢恭畢敬道“想必中郎将是發現我進入堪輿司的憑證和資料有問題吧。”
她走後門進堪輿司,因此沒有參加正式的考試,即便木老把她的身份做的再滴水不漏,但隻要有心者去查,就很容易發現不對勁,更何況查問題的人還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黑羽衛。
發現不了才奇怪吧。
“你倒是實誠”沈翀也沒有繼續賣關子,随手将那疊文件丢給了她,江渺手忙腳亂的接住。
“說說吧,你和木沉冶究竟有什麼關系,勞累他老人家親自為你打點這些。”
“……”江渺依舊選擇實話實說“木老說他想收我為關門弟子。”
沈翀了然的點點頭,神情帶了一絲微不可見的意外,沉默了半晌,似乎仍有些地方想不通“聽說能考入堪輿司的人,都是些對風水堪輿之術尤為精通的能人,那你呢,又有什麼特長值得木老放棄他們,主動找上你這個連考試都沒有參加的人做徒弟,還親自為你疏通關系?”
聽到這些話,江渺莫名感到一陣汗顔,底氣不足的解釋,并沒有隐瞞自己關系戶的事實“木老想收我做徒弟純粹是因為在下的祖父和木老有些淵源罷了,況且木老雖然身為堪輿司的殿司,但他收關門弟子這事兒恐怕不需要走堪輿司的流程吧?”
沈翀默默看了她一眼,這話她說的不錯,陛下既然對三玄殿的繼承制度采用了放任自主的策略,就意味着三玄殿可以像江湖門派一樣,憑自己的心意和眼光去随意挑選繼承人。
不過即便有這項策略,大多數時間他們也都會在自己的殿内挑選,不會舍近求遠的去找外人,但換而言之,就算像木老這樣費盡心思找了個外人做關門弟子,也沒人管的着。
兩根手指習慣性敲了敲桌面,沈翀終于把她的身份問題揭了過去,開始問到正題上。
他道“有人說你和木老走的極近,是除木老外唯一一個可以自由進出後殿的人。”
江渺笑了笑,雖然女扮男裝顯得身高不太高,但她頭身比格外的好,臉也長的白淨漂亮,因此隻站在哪兒也像一尊青隽的塑像。
她的笑容裡帶了幾分慚愧“都怪在下愚鈍,在諸多地方都趕不上其他司務們的進度,木老他因為要收我為徒,所以不願看到我落後其他人太多,便提出親自為我補學,這才破例允許我自由出入後殿。”
理由充分,滴水不露。
他面色嚴肅,皺眉又問“你最後一次見到木老是什麼時候?”
江渺想了想,認真答“兩天前。”
此話一出,沈翀的眸光晦暗,臉色微變了變,盯着她好似獵豹盯住唾手可得的獵物,讓人不寒而栗“我們驗屍的仵作說,木老正是前日下午申時左右被人毒殺的。”他單手握住桌沿,下三白眼中透出森冷,語氣平靜卻冷漠“雲公子,你别告訴這隻是個巧合吧?”
江渺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忍不住低頭别開視線,暗道自己果然是懷疑上了,随後又仔細咀嚼了他這番話,眸光閃爍,忽然擡起頭來。
“禀中郎将,前日下午我的确見到了木老,但木老把我拒之門外,我們二人并沒有相見,守門的兩個侍衛可以為我作證。”她信誓旦旦道。
聞言,沈翀眯了眯眼睛,往後倒在圈椅中,颔首居高臨下的睨她,隻聽她又道“其實……其實真正見過木老最後一面的另有其人,我知道是誰!”
沉默了片刻,他問道“誰?”
江渺:“嘉平公主。”
此話一出,不止沈翀,就連旁邊旁聽的左監裴巡都不由地變了臉色。
江渺看着兩人變化的神情,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嘉平公主是陛下的第一個女兒,也是最得寵的女兒,是皇天貴胄,是整個大臨最不可亵渎的高貴存在。
沈翀站起身,死死盯着下面的江渺,面龐冷若冰霜,一字一句道“你這豎子,可知道污蔑皇室宗親是什麼下場?”
江渺“……”
豎子?她記得不是什麼好話來着。
在這個皇權為尊的時代,連背後偷偷議論都是對皇室的大不敬,江渺無奈歎了口氣,忽然咬牙跪下,不卑不亢的回視道“小人所言若有半句虛假,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她毫不猶豫的發下毒誓,沈翀十分頭疼的閉了閉眼,随後吩咐裴巡看好她,沒有他的命令不許踏出這裡半步,然後便越過她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