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縷陽光照到商九塵的眼簾上,她迷迷睜眼,手摸到了被子上的平滑紋繡。
她清醒了幾分,看到了身上蓋着的被子。
她記得清楚,被子她并沒有拆開蓋。隻有一種可能,是有元恩給自己蓋的。
掀開被子,她穿鞋下了榻。四處巡視一遭,并沒有看到有元恩的身影。
難不成還在書房嗎?她疑惑着,推開門打算去書房看看。
但剛打開門,她就看見一道身影負手背對着自己站立,身形如竹,挺立而瘦削。
聽到身後的動靜,那人微微側身,輪廓被初升的日光籠罩,看不真切。
“醒了?”他問,雖然語氣平平。
“嗯。”本隻想回這一聲,但思來想去,商九塵還是補了一句,“謝謝你昨晚蓋的被子。”
“不必這樣,用膳吧,小滿待會便會送來。”
商九塵搖搖頭,目光如炬,“帶我看看魔域的子民平日裡都是怎麼過的吧,我想知道情況,這樣才可以幫得上忙。”
有元恩眸光深沉,“你莫要覺得幫了忙,我就可以輕易放過你。”
“我沒這樣想過。”商九塵語氣堅定,“我隻是想親眼去看看,這個飽受偏見的地方,有多少鮮為人知的真相。人有罪惡,也有無辜,我不希望再看到無辜之人遭受屠殺。”
他默了許久,而後拉住她的手腕。
“好。”他勾唇一笑,手指摩挲着她纖細的手腕,“我帶你去看那所謂的真相。”
有元恩念訣轉移,場景迅速變化,從寝殿轉為成一片廣袤的土地。
這是商九塵第一次踏足魔域的土地。
一到外面,她的身體就産生了排斥反應。魔域四處充斥的是魔氣,與她身上的靈氣相沖,她一時間沒受得了這樣的沖擊,心髒猛地開始抽痛,疼的她冷汗直冒,連腰都直不起來。
有元恩早已預料到這樣的情形,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正源源不斷地輸送着炙熱的魔氣。
魔氣過于滾燙,商九塵下意識地想要抽開手。
“别排斥。”他控制住她的手腕,“有些微的魔氣傍身,你就不會難受了。”
商九塵聽言,隻能慢慢學着接受有元恩的魔氣,适應了一陣後,身體果然比先前要好了很多。
“難受嗎。”有元恩低眸,戲谑又苦澀,“你可知,那些底層魔人到人間也是這樣的感受?”
商九塵猛地擡頭,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這是聞所未聞的,可魔人進入人間的事件不在少數,他們又是為何要忍痛去人間?
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面前的人卻伸出了手撫上她的臉頰。
他輕輕捏着她的下巴轉了方向,讓她看向别處。
這是一大片荒蕪的土地,十裡之外不見一株一叢。而那勉強能稱之為農田的地裡,隻有零星幾株小苗,小苗耷拉着,毫無活力。
地裡有幾個魔人正在忙活,他們圍繞着那幾株苗,小心翼翼地蹲在一邊,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連别人走過帶起的風都用身體護住。
可他們幹瘦的模樣卻表明,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飽食一頓,卻把希望都寄托在這永遠也沒有結果的土地上。
有元恩拉着她往前,直到走到一處小山坡上才松開手。
而眼前,便是魔域真正的模樣——
遍地貧瘠,寸草不生,溝渠幹涸。
人民瘦骨嶙峋,一個個端着破了口的碗排在發放救濟糧的隊伍裡,滿眼都是期望。
可更多的,商九塵隻看到了絕望。
“這就是你們道盟所謂的罪惡之身,你們要屠戮的罪人。”
有元恩笑了起來,笑聲卻陣陣凄涼,聲音裡透着痛苦:“堕魔是無法控制的,哪怕在魔域,也被人痛斥。曆代魔皇也在扼殺堕魔,可偏偏他們造的孽,要由無辜的原生魔人承擔,還被不分清白的道盟混為一談。
“魔域本就是靈氣貧乏之地,這麼些年屠戮頻繁,道盟為了趕盡殺絕,将所到之處全都撒下了毒素,土地越來越貧瘠,農耕、放牧都被影響到,魔人的生活越來越困難,如今,隻能去人間苟且偷生。”
身後之人的聲音越來越淡,最後幾乎都要聽不清。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真相。”他說,“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輕易放過道盟,包括你。”
聽着聽着,商九塵想起了那偷東西的魔人兄弟,心中很不是滋味。
原來,魔人生活的如此困苦。
原來,她所嫌棄的白粥,是萬萬魔人渴求的,生的希望。
他們被世人所嫌,被神抛棄,躲在不見天日的犄角旮旯,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