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袖中蠱蟲聽見此句,先是惘然,天下第一蠱?蠱争高低從來都是死生來定,何時要由蠱主來定了,而後又心安理得地扭了扭,接受,蠱主說我們第一,那便是第一罷。
他這邊還在美滋滋地夢着,那邊紀鶴雲便一聲擊碎所有幻想。
“夢延,你若是實在沒個相中的,不若讓白眉悠給你鑄把劍來用用了,他那劍雖醜,但瞧着還怪耐用的,倘若不耐用,你還能手拿碎劍去找那白眉悠嚎上一嗓子,讓他教你些大選上用到的厲害功法作為賠償,而且啊,再醜也醜不過那第一劍了吧,而且你還可以提些要求,也算可以了啊。”
林清蘅正執着把翠青色的劍,此劍與他所幻化出的劍最為相似,但到底隻有兩分神似,仔細看去卻是差遠了,那綠翠如翡,多了分奢華,卻少了與林清蘅相稱的清皎溫潤。
紀鶴雲也覺得這裡面的劍便沒有配得上林清蘅的,如玉君子當然要事事都達最佳,雖非一心撲在劍上,但也不可随意糊弄過去,當要自己稱心。
林清蘅卻隻放下劍,善解人意道:“我再多瞧瞧這劍,還是不要麻煩眉悠兄了吧。”
紀鶴雲擅作主張,直接把胳膊從後硬套在白衿何的脖頸上,另一隻手臂從前面鎖住,他低聲商量道:“白眉悠,你應當鑄得出來淺青色的劍罷,你給林清蘅鑄一把如何,若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白衿何瞥他眼,反問道:“既然你會,你怎得不給他鑄?”
紀鶴雲理所應當地說道:“鑄劍當以靈氣引火,你修為比我高,當然是你鑄出來的更好,而且……”
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想下一把劍鑄給我妻子,我爹便是第一把劍鑄給自己,第二把劍鑄給了我娘。”
白衿何一針見血道:“情愛腦袋。”
紀鶴雲便曉得他這是答應了,連忙拍馬屁道:“白眉悠,你那劍是天下第一劍,以後鑄給夢延的劍便是天下第二劍,你放心,這人間劍榜早晚是你的天下,不,不僅是人間。”
他那真心實意的模樣哪還瞧得出方才還口口聲聲嫌棄白衿何的劍醜,白衿何說道:“你曉得你如今這樣像什麼不?”
紀鶴雲信心滿滿地答道:“誠明己不若青天高,卻得友着仙君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白衿何說道:“錯,你像我那第一劍。”
紀鶴雲興奮道:“我在你心中這般好,都稱得了第一……”
白衿何也一針見血地破了他的夢:“無目。”
“……”
從藏劍閣出來。
紀鶴雲聳搭着個腦袋,林清蘅眉眼含笑,白衿何則置身事外,悠閑地同惟悔聊些有的沒的。
這三人中,唯有林清蘅挑了把劍,準備在白衿何将劍鑄出來前先用着。
而那劍閣前早早便沒了沈從歸的身影,原地徒留一個白霧缭繞的留音咒定在那兒。
感知到幾人靠近,那留音咒自動破了,沈從歸的聲音從中傳來:“挑完劍便向南直行至榮居閣,你們的住房已安排好,今日早些入寝,明朝寅時執劍至鷹岚閣晨練。”
寅時。
聽見這時間,白衿何蓦然覺得這太陽好像西沉至了那泥潭深處染盡了塵土,見不到那曙光。
他開始思考自己親自練一天、再捏出來個傀儡替他練上三天的可能性。
而到了那居處,瞧見那分配的房間,白衿何更真真是眼前黑了一瞬。
兩人一間便兩人一間。
他和……良逐鹘一間是何意思???
面容麻木地推開吱吱作響的木門,白衿何前腳踏進去後腳就死活擡不起來,良久,他又退了出去,擡眼看天,又瞧瞧隔壁正笑容滿面地收拾住宿的紀鶴雲和林清蘅兩人,他長歎了口氣。
“在門口站着做甚?”良逐鹘早就瞧見他在門口徘徊踟蹰就是不入房内的戲碼,幹脆揮揮袖造了陣風将那門吹開,那張冷硬的臉上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他問道:“怎得?不願意與我同住?”
白衿何置若罔聞,收了臉上那痛不欲生的表情,進了屋内,還不忘把房門嚴絲合縫地關好,才一爪子掐到良逐鹘脖子上,逼問道:“那沈從歸可是你惡鬼堂之人,否則你怎得不用參加大選,還在我幸苦勞累一天後給我來上這麼一出戲,良逐鹘,怎麼着,那一晚感受過我掌心溫度後便念念不忘了?還想親自感受下同我這溫熱的活人宿在同一屋子裡的滋味?”
良逐鹘一腳朝着他腹部踹,不出意外,被白衿何輕易躲開。
白衿何跳到那房梁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着良逐鹘,一字一頓道:“良逐鹘,你非要和我一屋讓我夜夜睡不好覺是罷,你等着我捉百八十個女鬼來在夜半蹉跎你,你也休想好過。”
良逐鹘擡頭瞧他那冷冰冰的面孔,唇角勾起輕微的弧度,說道:“用不了那麼多,半數便可,剩下的便留給小蠱主自行享用罷。”
白衿何冷哼了聲揮揮手放下去一堆蠱蟲。
笑颠蠱、迷魂蠱、吐真蠱、織幻蠱。
各種蠱蟲混雜着朝良逐鹘奔去。
良逐鹘幹脆一把火将那些蠱蟲燒了個幹淨,也跳上了房梁。
兩人正對着。
白衿何半屈着腿盤坐在房梁上,垂眼打量那房中一南一北遙遙相對着的兩張床,盤算着半夜怎麼給自己設個結界。
雖說和良逐鹘宿在一處可以用他來多試試這萬蠱咒究竟以何為出現的界定,但白衿何思及他要夜夜抵擋着這良逐鹘出殺招,免得萬蠱咒失了效,自己真就把這小命交代在人間了,還要日日寅時便起,白衿何突然覺得回現代再上兩年高中也沒什麼了。
做雞做狗不如做沈從歸的弟子。
他爹的,起的比雞都早!
白衿何對着良逐鹘沒什麼好臉色。
良逐鹘反倒是又開口引戰道:“小蠱主怎得不動了,難不成你其實早便想與我宿在一處了?說的那所謂女鬼怕不是小蠱主幻化來的吧,那我可還當真是無福消遣。”
白衿何說道:“我化作女鬼?那小鬼主怕是一夜能被掏心數千次,不對,差點兒忘了,小鬼主可是沒心的,倒是沒法享受我這‘毒蠱堂第一掏心爪’了。”
良逐鹘笑了下,說道:“小蠱主用自己來為我示範那麼一出也是可以的。”
白衿何罵他一嘴,“美得你,小鬼主倒是會癡人說夢。”
話落,白衿何的身形瞬間消失。
良逐鹘盯着那沒了人影的房梁處半晌,才淡淡說道:“小蠱主又玩上了金蟬脫殼的把戲。”
至于這話,白衿何可半點兒沒聽見。
他早就一路到了山下,直奔那妖都去。
妖。
他可是還沒見過活的。
自然要去見見世面。
至于那良逐鹘。
等他回去再收拾他。
宿在一處?
他良逐鹘便别想再睡一個安穩覺。
省得他以後還有時間培養什麼反派。
通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