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與生俱來”的咒力不同,人們憑借智慧得以創造出可比肩“神明”的力量。
他親眼目睹了“光之種”發射的瞬間。比如曜日的光輝吞噬一切。他從未想過那些他曾經視為“猴子”的普通人竟然能夠創造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甚至超越了他已知的任何咒術。
他的驕傲在一瞬間動搖,
即便再怎麼不甘心也隻能承認,即使是咒術師,也無法做得更好。
“自私、虛僞、愚昧、怯懦、殘忍......人性的醜陋毋庸置疑,”
“但這并不意味着全部。”
——在目睹一切後,你還有自信自诩是淩駕于普通人之上的“神明”嗎?
“......我一直認為,隻有咒術師才是強者,隻有我們才能改變這個世界。”
夏油傑的手指微微顫抖,擡眼看向五條悟時眼睛裡封存的情緒連他自己都難以分辨。
“或許他說的沒錯,”
他看了眼在遠處被伊芙半攬在懷中的澤諾,歎了口氣。
“......我隻是,在逃避而已。”
拒絕了其他的可能性,為了能夠合理地向前,否定了過去,否定了全部。
“......看來你偶爾也能坦率地說句實話。”
“哈......”
夏油傑笑起來,溫和的眉眼低垂,是無比柔和的神情
“可惜了。”
五條悟沒有沒有說話,隻是擡手。這種距離下他不會失手,更何況對方已不打算閃避。
“......抱歉。”
夏油傑詫異地睜大眼睛,随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什麼啊,你居然也會道歉嗎。”
穿着破爛袈裟的男人偏頭,散開的發絲垂在肩頭。他的笑和多年前的盛夏毫無分别,仿佛橫貫在兩人之間的歲月在瞬間消弭,他們依舊是最強的二人組。
——【果然,我們就是‘最強’。】
他還記得溢出的果汁沾上手指的黏膩,記得被水槍擊中時的涼意,記得汗水浸濕發梢的感覺。
而與他擁有相同記憶的人倚着牆輕笑,語言都顯得贅餘。
“都最後了,好歹說句詛咒我的話啊。”
****
“您已經結束了?”
“嗯,差不多吧。”
澤諾點點頭,沒有再問。
“......你不好奇嗎?”
“我想這應該是您的私事。”
處于禮儀和體貼,不應貿然詢問。
于是這次輪到五條悟笑了笑,“也沒什麼,隻是和朋友簡單告個别而已。”
“想必是很重要的朋友。”
“哈.....”
五條悟雙手插兜,從口袋裡摸出那副墨鏡帶上。
“嗯,是唯一的摯友。”
****
“這下就結束了吧。”
五條悟順手将最後一個昏迷不醒的詛咒師綁起來扔給一直在“帳”外待命的輔助監督,再次掃視周圍一圈。
“差不多,傷員的情況都控制下來了。”
家入硝子點着煙深深吸了一口,緊繃的神經總算松懈下來。
“?不是說在戒煙嗎,硝子你哪來的煙?”
“啊,一個叫伊地知的輔助監督給的,真是個好孩子。”
“哈,原來如此嗎。”
家入硝子看了眼不知道又在抽什麼瘋的五條悟,明智地決定不去搭理,轉頭就去查看是否還有傷員需要處理傷口。
“别忘了你自己的傷。”
五條悟指了指手臂,笑着提醒。
“嗯,知道了。”
無所謂地揮揮手,轉身時硝子的臉上卻有笑意。
“真是麻煩的同窗啊。”
“兩個都是。”
放下手的五條悟轉而看向被伊芙半抱着不松手的澤諾,“你們還沒結束嗎?”
“伊芙剛剛蘇醒,狀态還不穩定。”
澤諾拍了拍少女的肩,示意對方把自己放下。
不過顯然他的目的沒有達到。
和本身就具有深厚戰鬥經驗甚至現在還被轉化成咒靈的伊芙不同,身體素質基本等同于普通人且不會反轉術式的澤諾現在的狀況着實不太好。所幸經過家入硝子的治療,情況基本也穩定住了。
但顯然在伊芙看來這一身傷足夠和易碎瓷娃娃相提并論。
放手?不存在的。
在這方面顯然拗不過伊芙的澤諾隻能掩面歎氣,視線在觸及伊芙胸口時微微一頓,眼疾手快地替少女攏了攏衣襟。
伊芙身上也有不少傷口,雖然體質會令傷勢迅速愈合,但顯然衣服并不具備這個能力,之前體表附上的羽毛消失後,露出的自然是肌膚。
确認衣襟能把那片白得晃人的皮膚遮住後澤諾才放下手,盡力做出一幅相當自然的樣子。
“......”
哇,真的有夠讨厭的。
“好過分哦,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嗎?明明當初還為了得到我不擇手段——”
“請不要說這種暧昧的話。”
澤諾幹脆利落地打斷,無奈扶額。五條悟偏頭,笑嘻嘻地攤手。
“所以接下來,是曆史遺留問題。”
跳脫的語氣沉穩下來,認真之後屬于“最強”的氣場也袒露無疑。
“澤諾,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倚着坍塌的牆,目光鎖定在澤諾身上。
被注視的人笑了笑,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我們并沒有要毀滅世界的打算。”
五條悟正欲再問,卻被澤諾搶了話頭,
“我會和伊芙在一起,”
他罕見地柔和了眉眼。
“直至我們命運終結。”
——生同衾,死同穴。
......已經,不必再問了。
五條悟誇張地歎了口氣。
“那我就隻能姑且信你一次了,”他揉了揉後頸,将手裡的槍遞給了澤諾。
“物歸原主。”
明明是威力巨大的咒具,五條悟卻毫不猶豫,幹脆到令人側目。
不過也是“最強”的底氣吧。
畢竟如果不是力量的特殊性和機制,靠他單刷“白夜”的确不算困難啊。何況是并未完全降臨的“白夜”。
如果真能把人拐成員工.......
五條悟倒是沒什麼被念叨的感覺,看了眼塌成一片廢墟的市區,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
“哇哦,現在才注意到,還真是個大場面啊。”
他踢了踢建築碎塊,“比預想中要更壯觀的場面。”
“夜蛾會氣炸的吧。”
已經能想象到那個畫面了。
澤諾面色如常,手指卻輕輕動了動。
嗯,希望不要算在我頭上讓我來負責賠償。問起來的話,就想個辦法扔給五條先生好了。
“......你是不是在想什麼糟糕的事。”
“是您的錯覺。”
透過墨鏡也能看見五條悟臉上兩個大寫的“懷疑”。
澤諾幹脆挽着伊芙走了幾步,避開對方過于銳利的眼神。
“各位,”
他的聲音不大,落在衆人耳中卻莫名清晰。
撇開一早就被“白夜”震懾失去意識的人,如今還留存着理智的,都經曆過那場循環往複的“過去”。
許多人明明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與澤諾見面,但腦海中殘留的影像卻帶動着心跳,令其如同潮水般洶湧。
“曾經”與“現在”交錯,過往與未來接軌。
而眼前的他則是唯一的重合點。
在衆人的目光下,澤諾緩緩開口。舊日的色調落在他肩上,卻足夠讓每個人都安心。
——“由衷感謝你們的努力,”
“此次鎮壓行動已完美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