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都是警覺性極強的動物,他們可以在第一時間嗅到危險,嗅到威脅,因為知道對方也有鋒利的爪子,而且明顯不好掌控。
這是沈庭禦看不順眼霍也的很大原因。
如果今天早上,發生碰撞的隻是個愚蠢又貪财的冒失鬼,可能給一筆錢就算了,根本不會記住對方的模樣,最多自認倒黴。但對方偏偏是霍也,他就有種不太尋常的異樣的感覺。
就像被關在籠子裡很久的老虎,第一次碰到有着同樣利齒的,他的同類,另一隻老虎。
管家誠惶誠恐,說馬上就給家政公司打電話去查,然而這時卻突然響起了老太太驚喜的聲音,高興喊他:“幺幺,你回來啦!”
沈庭禦周身冷氣一洩,往老太太的方向轉頭看去,聲音瞬間變得軟了下來:“奶奶。”
這是個溫柔而姿态很低的語調,聽上去甚至有點兒像撒嬌,跟川劇變臉似的,一下子就從老虎變成了——“奶奶,我是咪咪。”
其實剛叫出來他就有點後悔了,家裡還有個外人呢,但這完全是沈庭禦下意識的反應。
霍也把菜裝好端出來,聽到這一聲忍不住悶笑了幾下,依然是低沉的,胸膛在震。他覺得沈庭禦這一聲好像沒斷奶的小貓。
老太太心急要跟小孫孫抱抱,拖着孱弱消瘦的身軀走快了幾步,沈庭禦怕她被什麼東西絆了摔了,趕緊上前把人扶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太太兩個手隻能抓住他的一條手臂,笑得假牙差點兒掉出來。
沈庭禦扶住了人,先是擰眉瞪着餐廳裡擺碗筷的霍也,不爽地說:“你笑什麼?”然後才轉過頭來,指着他問老太太,“奶奶,他是誰?”
這表情很醋,仿佛咪咪流浪歸來,誰知道卻發現主人有了另一隻咪咪。
沈庭禦的占有欲非常強,他絕不禮讓。
“哦,你說小七呀,是這段時間幫忙來照顧我的。小陳不是不做了嗎?新來的那個家政生病了不能來,就讓她兒子的朋友代了。”老太太對風聲渾然不覺,心情很好地替霍也解釋。
“小七人特别勤快,又能幹,把我們家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我就喜歡他。你可不要再任性挑人家的毛病了,我還不知道你嗎?”
沈庭禦一句話都沒說出口,全被老太太噎在喉嚨裡,現在闆上釘釘,也沒辦法再說了。
說了就是任性。
他不能在老太太面前坐實這個罪名。
咬着後槽牙緊了緊,沈庭禦重新給管家撥了個電話回去,說不用查了,你們這幫拿着五位數高薪還錯辦烏龍事的酒囊飯袋。
管家一口氣兒還沒喘出來,電話又挂了。
“奶奶,洗個手吃飯吧。”霍也依次擺好三副碗筷和滿桌子菜,對老太太說。
老太太拉着沈庭禦,不容掙脫:“我們小七做飯可好吃了,幺幺你來,來,快嘗嘗看。”
沈庭禦也不敢掙,隻得在餐廳落座,奶奶輩分大坐在主位,他們倆一左一右。這樣的位置讓兩個人不得不面向對方。
相比沈庭禦的拉不下臉來,霍也倒是說不出的淡定自然,給奶奶夾了菜還能順帶夾給他。
“幺幺,吃小魚丸,這是小七今天特意去那家王多魚買的,還記得嗎?你小時候可愛吃這個了。”老太太把魚丸那道菜往左推了推。
沈庭禦其實想說我長大了,早就不愛吃這種哄小孩兒的東西了,但他抿了抿唇,最後什麼也沒說。奶奶夾多少,他就吃多少。
因為從小到大,除了奶奶,沒有人會拿沈庭禦當小孩兒看,包括他的父母也不會。隻有在奶奶這裡他可以永遠做/愛吃魚丸的小孩兒。
不過沈庭禦愛恨分明,他吃完了奶奶夾的所有小魚丸,就霍也夾的炒蛋幾乎一口沒動。
他甚至把那個炒蛋戳了個稀巴爛。
霍也:“……”
笑死了。
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