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晖,照出鎖孔上冷熠熠的光。器材室門窗緊閉,嚴絲合縫,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日子裡無論怎麼看都感覺十分詭異。
霍也一動不動,盯着那把門鎖,細聽裡頭發出的聲音。他敢肯定,剛才絕對不是幻聽。
十幾秒後,那陣微弱得幾不可聞的抽泣聲果然又從門縫兒裡鑽出來了,聽起來像是有個女孩兒在含糊不清地哭着說什麼不要,卻始終不敢放聲求救,生怕引來人似的。
這其實有些矛盾。
無助是真的,但不想求助也是真的。
霍也用力擰了下門把手,制造出不大不小的動靜以示震懾,沉聲問:“誰在裡面?”
“……”
無人應答。
空氣一下子變得如同死寂。
僵持了兩分鐘,什麼也沒有發生,門外的霍也似乎不再疑惑好奇,而是轉身大步離去。
以為他已經走了,裡頭松了口氣,女孩兒沒忍住發出一聲細細的嗚咽來。
誰知就是這一聲嗚咽還沒落地,便聽門口驚天動地的巨響:“砰!!——”刹那間恍有雷霆萬鈞破空而入,塵屑漫天揚起,裡頭兩個人捂着腦袋顯然吓得不輕。
霍也聲東擊西,回身一腳踹開了門,高大颀長的影子近乎遮天蔽日,背後帶來的火燒雲照亮了整間器材室。他逆光而立,臉龐被餘晖分割成陰陽兩面,一面是強勢的冷硬,一面是溫柔的憐憫,宛若天神般的出場和救星降臨。
借着還未落下的光亮,霍也居然看到的是兩張并不陌生的熟面孔。
隻見器材室裡的某張海綿墊上,躺了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其中男的霍也前不久才打過交道,是高二B班的廖正;那被他強行摟在懷裡的女孩兒有張可愛的包子臉,已經哭得腫成了兩隻核桃眼,嘴唇被咬破了皮,出了點兒血。
——正是開學那天,在校門口險些撞到霍也又驚慌躲開的那個包子臉女同學。
廖正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了女孩兒,硬着頭皮急聲說:“你别誤會,我什麼都沒做啊!”
霍也臉色陰沉得可怕,對廖正語無倫次的解釋一言不發,突然擡腳步步逼向了他。那簡直是壓倒性的風雨欲來的氣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激昂而危險的鼓點上。
廖正怕了,他真的有些怕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一步步往後退,被迫貼到牆邊。
霍也揪住他衣領狠狠揮了一拳,這一拳沖擊力太大,霍也一松手,廖正就摔到了地上。
他捂着臉不住呻吟,感到手心溫熱,一看殷紅殷紅的,呼啦啦滿是鼻血。廖正顫抖着破口大罵,嘶聲喊:“霍也,你瘋了?!你他媽竟然敢打我,你敢打我……從小到大連我爸都沒有這樣打過我!!”
“原來你也有父母,我還以為你是沒人養的孤兒呢。”霍也冷冷俯視他,輕聲說,“你爸不教你做人,你跑來學校當畜生,嗯?是嗎?”
女孩兒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整理好,死死壓着自己的領口,聽到這句,再憋不住壓抑地低着頭哭出了聲。
如果霍也沒有出現,她本來還可以繼續忍一忍的。可霍也出現了,就一刻也忍不了了。
廖正雙目赤紅,破罐子破摔地說:“是又怎麼樣!你又能拿我怎麼樣?!”他指着女孩兒大喊大叫,“是高小緣她家有求于我,欠了一屁股債要求我借錢,是她把自己賣給我的!我給了她這麼多錢,不過是抱兩下,他媽的哭得跟我要強了她似的,出來賣還裝什麼清高啊?!”
霍也走上前把他拽起來,要用拳頭阻止這個畜生再說出什麼令人惡心的難聽話,可霍也剛一揮拳,半空中就被兩隻細弱的手截住了。
——高小緣幾乎是抱住了他的小臂,布滿淚痕的臉上蒼白如紙,大概也是鼓足勇氣才沖過來的。她幾乎手無縛雞之力,不知道是怎麼截住霍也這蓄力一拳的。
霍也硬生生刹住了拳頭,怕不小心失手誤傷了她,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廖正差點兒被這一拳吓軟了,一時間,三個人都驚魂未定。
“……别打了,求你。”高小緣緊緊抱住霍也的小臂不放,淚流滿面,哀聲說:“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是我自願的,别打了。”
廖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腫着臉趕緊龇牙咧嘴地附和道:“聽到了嗎?你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