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着車棚的窗玻璃上劃痕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分外顯眼。
鈴铛的呼吸都滞住了,她腳步慌亂的挨過去,看見一個歪歪曲曲的字,邊上劃了一橫。
認出那個字的瞬間,,鈴铛隻覺得她渾身湧動的血液都涼了下來,冰窟裡過了一遍似的将她凍在原處。
那是一個繁體的‘屍’字,屍寫的很窄,底下的死字便格外凸出。
似乎下一刻,那隻無臉鬼就要破窗而出,将她變成一具屍體。
鈴铛滿臉不可思議,她目光下意識往車棚看去,空空蕩蕩,零星幾架電瓶車停在裡頭,不見雪白襯衫上垂落的兩條麻花辮。
可盯着那筆畫扭曲的‘屍’字,自噩夢驚醒的不真實感再次湧了出來,好似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交彙于這一個繁體字上。
一個‘屍’字上。
這是它通往人間的橋梁,隻待午夜子時,陽氣最衰弱的午夜十一點至淩晨一點,鈴铛惶恐不安裹着被子難以入眠時,無臉鬼就會帶着她的鬼姐妹一起從那個字裡爬出來……
鈴铛甚至陰謀論的想,它怎麼不寫簡體字,偏偏留了一個帶‘死’的繁體呢?
答案隻有一個,它要抓鈴铛做替身,好自己去投胎去。
世界萬物皆是如此,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
有生于無并非是無中生有,而是一種置換,一種動态的穩态平衡。
換句話來說,一隻鬼的投胎,總要由一個倒黴的活人受害,俗稱為抓替身。
歸其根本,鬼雖然投了胎,但它抓了個活人來替代自己,自己投胎有成了活人;而活人雖然沒了,但他成了鬼,數量上并沒有空缺,這也是一種平衡。
再然後,這個被抓了替身的活人也變成鬼,繼續去抓下一個替身,活人成鬼、鬼成活人,就這麼一直延續下去,世世代代不斷絕。
無臉鬼也許是當初被抓替身的活人,她繼承了無臉鬼的罪惡和苦難,為了結束自己的痛苦早日投胎,也走上了抓替身的老路。
鈴铛就是它的目标。
這純粹是她個人的偏暗面的想法。實際上窗玻璃上面的字可能隻是曾經住過這間病房的小朋友無聊拿着裁紙刀一點點刻上去的。
這個小朋友也不知道她在寫什麼,隻是看到旁邊有這麼一個字,便踩着凳子踮着腳跟着一筆一劃模仿起來。
所以筆迹歪扭,平直的線刻不出來,總是往上下左右偏,成了一條微曲的線,這些線組合到一起,便成了一個扭曲的字。
說是寫,不如是畫,等她畫完一個去畫第二個時,這點小小的出格舉動被大人發現了。
大人看見她寫的是個不吉利的字,出于本能把她說了一頓,想擦掉又發現小朋友力道挺深,努力了幾次沒有效果,便一直留到了現在。
被鈴铛發現。
她輕輕對着窗戶呵了口氣,夏天液化作用并不明顯,好在玻璃微涼,氣體遇冷液化,撲了一個巴掌小的白圈,顯得那個字更清晰了。
鈴铛拿出手機對着這字拍了一張保存進相冊裡,又看了看時間,和夢裡差不多,快七點半了。
可眼下,說一會兒就回來的李薇和陽奶奶都沒有蹤迹。
她點開撥号,給陽奶奶打了過去。
“嘟——嘟——嘟——”
手機響了幾聲,立刻通了。
“喂?”陽奶奶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奶奶,你們什麼時候來啊?這都七點半快八點了。”
陽奶奶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哼哧哼哧的,她聽見鐵器觸碰的铿锵聲。
“我在家呢,你小姑過去了,鈴铛你再等一會兒,她馬上就到了。”
“哦,好——”鈴铛不疑有他,正想說她做了一個鬼魅的夢時陽奶奶卻把電話挂上了。
鈴铛:“啊?”
怎麼突然就挂了?鈴铛微擰眉,想了想,還是沒打過去。
陽奶奶職業特殊,再加上那聲铿锵聲,應該是在給人看事。
鈴铛并不知道具體步驟,隻知道每次必然要有一聲震天響的镲敲擊聲。
陽奶奶說這是對神仙降臨的歡迎,是尊敬,講究聲勢浩大,必然要大聲點;而這同樣也是對那些東西的提醒,快點走吧,不然等神仙來了,就不好走了。
可電話裡那聲卻小上許多,鈴铛隻以為是電話失真,并不奇怪。
她翻着手機,玉清的聊天消息突然蹦了出來。
沒頭沒腦的上來一句:“鈴铛,你快走吧。”
鈴铛不由得奇怪起來,回複過去:“怎麼了?你的病有沒有好點?”